周鸿远被官兵押走后,姜媚轻声说:“我与他夫妻缘分已尽。” 裴景川没应声,一路上安静得可怕。 没多久,马车停在之前那处院子外面。 白亦在衙门连夜提审,院子里没有人,黑漆漆的连盏灯都没有。 裴景川寻到灯油和火折子点了灯,姜媚很有眼力见儿地问:“要沐浴吗?我去烧水。” 裴景川收起火折子,不答反问:“你的生辰什么时候变冬至了?” 姜媚猛然记起,在她赎身之前,裴景川曾送过她一串色泽极好的粉珍珠手链。 老鸨见到后两眼放光,但不知是不是裴景川有交待,老鸨并未将手链收走,只叮嘱她要伺候好裴景川。 后来姜媚才知,粉珍珠市面少有,一颗就值上百两,她手腕纤细,那一串也足有十二颗,价值上千两。 可裴景川送她的时候说只是路过小摊随意买的,她不喜欢可以扔掉。 昏黄的烛火下,裴景川的眉眼透着认真,姜媚从回忆中抽离,低声道:“记在花楼里生辰是假的,今日才是我的生辰。” 生辰是假的,百依百顺是假的,她对他的爱意也是假的。
第21章 借衣裳 只有两间房,裴景川和白亦一人一间,姜媚只能在裴景川屋里打地铺。 裴景川约莫生气了,在她说完花楼的生辰是假的之后,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熄灯后姜媚躺在地上还是毫无睡意。 她杀了张明渊,还当着裴景川的面说后悔遇到他,也不知道裴景川会不会判她个秋后处决。 这些年她活得不易,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却也挺怕死的。 除了周鸿远,这世上没人在意她,下了阴曹地府也只能做个穷鬼。 想到周鸿远,姜媚有些难受。 她原本很努力地想让他安心准备春闱,可事到如今,一切已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思绪很乱,姜媚想了许多,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 先是梦到张明渊化作厉鬼找她索命,而后又梦到她赎身不成,被裴景川抓了个现行丢进乞丐窝。 “不要!” 姜媚惊醒,脑海里还回响着一群乞丐的笑声。 “醒了?” 裴景川的声音传来,姜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到床上,还紧紧抓着裴景川的手不放,裴景川的手背被她抓出了好几道血痕。 姜媚连忙松手:“对不起。” 经历了一场梦魇,姜媚感觉更疲倦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隐隐发疼。 她揉着脑袋下床,刚站稳,又听到裴景川问:“梦到什么了,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姜媚浑身一僵。 她在梦里的确一直在求裴景川放过自己,可在裴景川眼里,会不会成了故意勾引? 毕竟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梦到昨晚的事了,”姜媚垂着眸,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张明渊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 “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就算真的有,他那样的人也该下地狱。” 裴景川说着眸底闪过阴翳,张明渊还是死得太轻易了,若是落到他手上,他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白亦已做好早饭,裴景川吩咐姜媚:“一会儿跟我去衙门录个口供。”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换身衣服。” 姜媚身上只有薄透的里衣,昨夜还是穿裴景川的大氅回来的,今日这样去衙门的确不妥。 “我的衣服都在家里。” 姜媚脱口而出,裴景川凉凉地横了她一眼:“我没有直接让你蹲大牢已经不错了,还想跟我讨价还价?” 被捕的杀人犯可没有回家换衣服的自由。 姜媚迟疑了下:“那……白护卫能借一套衣服给我吗?” 这话一出,裴景川的脸就青了:“随你便!” 说完大步出了房间。 姜媚揉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更疼了。 她不是故意要惹裴景川生气的,只是昨夜张明渊给她喂了药,被裴景川救下后,她不受控制地缠上他,他却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然后喂了解药给她。 他都不愿与她有肢体接触了,又怎会愿意借衣服给她? 姜媚是想让裴景川知道自己有自知之明,谁曾想又惹了他不快。 白亦很快过来说:“属下的衣服都洗了还没干,你自己想办法。” 想到裴景川那压迫力十足的样子,白亦只觉后背发寒,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姜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亦说的是那次来买豆花的事,他以为她是故意报复才把他牵扯进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 姜媚试图解释,白亦根本听不进去,冷着脸离开。 姜媚抿了抿唇,从裴景川的衣服里找了一套银灰色色锦衣换上。 她不敢让裴景川久等,匆匆换好衣服便拎着衣摆去到堂屋。 衣袍极为宽大,衣摆更是长到拖地,姜媚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进去的时候还差点儿绊了一跤。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姜媚窘迫得红了脸,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些许颜色。 为了不让衣服散开,姜媚扎紧腰带,原本藏在宽松冬袄下的细软腰肢显现出来,不盈一握。 银灰色冷沉,穿在裴景川身上,疏冷又矜贵,到了姜媚身上却有种蛊惑人心的冷艳,像枝头寒梅,越是清冷出尘,越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 裴景川不咸不淡地扫了姜媚一眼,姜媚连忙开口给他台阶:“白护卫没有多的衣服了,求公子把衣服借我一下。” 裴景川收回目光,冷声道:“脏了,不要了。” 还好,没让她直接脱下来。 姜媚暗暗松了口气,见桌上还有副碗筷,小心翼翼地坐下吃饭。 吃完两人一起去了府衙。 张州府下了狱,新官上任之前,一切事务由裴景川暂代。 裴景川说是要姜媚来录口供,却没有急着审讯,只叫她在公堂后面候着。 没多久,周岚被带进公堂。 “民女周岚,拜见大人。” 周岚跪下行礼。 周鸿远和姜媚昨夜都没回家,今早官差登门,她原本是很害怕的,进来后见到裴景川,顿时被他的俊美外表惊到。 这位大人也太年轻太好看了吧,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 周岚一时看得有些痴。 “放肆……” 堂下差役厉声喝斥,周岚吓得一抖,连忙低下头去,却听到裴景川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无妨,你可知今日传你来所为何事?” 这位大人的声音也好好听! 周岚心下一松,又抬起头来,夹着嗓子柔柔道:“民女的兄长昨夜一夜未归,可是兄长出了什么事?” “昨夜你兄长跑到州府府邸,声称州府公子掳了他的妻,你可知此事?” 周岚和李氏做贼心虚,昨日把姜媚迷晕送走后便关上门躲起来,尚且不知张家被抄之事,这会儿被问起,当即道:“大人误会了,我嫂嫂是去给张家送豆腐的,并非被掳劫,兄长之前被张公子冤枉入狱,对张公子有些偏见才会如此。” “原是如此,”裴景川的声音冷下来,“你嫂嫂因为这件事对张公子怀恨在心,所以昨夜潜入张家杀了他!” 张公子死了? 周岚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急急道:“不是这样的,这个贱人早就给我哥戴了绿帽子,她才不会为我哥杀人!”
第22章 知道疼就记着 周岚和李氏一口咬定是姜媚耐不住寂寞主动勾搭的张明渊。 张明渊玩腻了,她受不了被抛弃,便动手杀了人。 所有的错都是姜媚造成的。 她放浪下贱、罪该万死! 问完话,两人被带下去,裴景川来到公堂后问姜媚:“都听到了吗?” 姜媚点点头:“听到了。” 周岚和李氏生怕被牵连,吼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姜媚想不听见都难。 她累死累活赚钱供养的婆婆和小姑子不仅把她卖给别人做玩物,还在事发后将她践踏入泥,实在是可悲又可笑。 裴景川根本不需要浪费精力报复她,就可以欣赏到她的狼狈不堪。 姜媚垂着头,顺从地展示自己的颓丧脆弱,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裴景川说:“如果你死了,就只能任由这些脏水往你身上泼。” 姜媚讶异的抬头,撞进裴景川深不见底的眸。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一如既往的冷,刚刚这句话却不带丝毫的讽刺嘲弄,就像是……在鼓励她活下去。 唯有活着才能洗清冤屈,唯有活着才能不被任意诋毁。 心跳不可自抑地漏了一拍,姜媚连忙低下头去。 裴景川眼里容不得沙子,她骗过他,仅这一条,他就不可能再对她有情。 姜媚很快冷静下来,差役送了清水和药来:“大人,你手上的伤该换药了。” 差役放下东西就离开,姜媚试探着问:“能让我帮忙吗?” 裴景川没有拒绝,姜媚便动手帮他解开帕子。 白日她手上的血泡和冻疮瞧着越发狰狞,裴景川的面色渐渐发沉,终究忍不住问:“值得吗?” 为了赚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结果还被人卖了。 姜媚动作微顿,到底还是回答:“值得。” 话音刚落,差役上前禀报:“大人,周鸿远带到。” 姜媚眼睫轻颤,正要退开,裴景川沉沉开口:“让他等着。” 差役退下,姜媚加快速度帮他换药。 “好了。” 姜媚松了口气,裴景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回到公堂之上。 “草民周鸿远拜见大人,内子昨夜被张明渊掳走,眼下生死未卜,求大人救救内子!” 周鸿远说着重重磕了个头,头骨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姜媚的心也像是被砸了一下。 “张明渊是州府少爷,与你并无过节,为何要掳走你的妻子?” “回大人,张明渊仗着有州府大人撑腰,一直在祁州横行霸道,前些时日他更是在豆腐铺言语轻薄内子,昨夜官府的差役都在维持庙会秩序,他趁机掳走内子,定然是想行不轨之事!” 周鸿远的声音不断拔高,足见心中愤怒。 裴景川面无表情:“你怎知她是被掳走,而不是自愿?” “内子对我一往情深,绝不可能与别的男子有染,我虽敬重大人,大人也不能如此侮辱内子!” 周鸿远毫不犹豫地反驳,姜媚安静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庆幸周鸿远对自己如此维护,没有让她刚刚那句“值得”变成笑话,又为此感到难堪。 她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她和裴景川一点儿也不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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