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察觉到明桃似乎不想找回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后,脸上并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 不像他,当得知自己会诗书、武力亦能以一敌十的时候,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他都琢磨了许久。 过往一片空白的时候会心慌,会迫切地想要自己曾做过什么,若是忽然想起从前的事情,会反复咀嚼摸索,可明桃却没有,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明桃在他意味不明的打量下低下头,心中不安。 她绞尽脑汁岔开话题:“对了清洲哥,吴婶的止痒膏还在我这,若是有空,你帮我还给她吧。” 李清洲回过神,看向放在桌上的药膏。 明桃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去找吴婶借的?” “我……”李清洲顿了下,“前两日刚巧碰到吴婶,顺便问了一下。” 原来只是顺便,明桃放心了,她还以为是那日清晨……不过就算是那日,借个药膏而已,神色为什么不太对?难道真的像孟锦瑶说的那样,他去见心上人了? 明桃下意识想问一句,但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她对李清洲又敬又畏,不敢提及。 “喝药吧,已经放凉了。”李清洲淡声提醒。 明桃应了一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这些天以来,她次次都是这样喝的,早已适应。 李清洲倒是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了几分潇洒的意味,不复第一次的笨拙。 不过用巾帕沾染唇瓣的药渍时,举止依然娴静优雅,落落大方。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眸看来,李清洲猛然意识到自己看入了神,垂下眼睛,开始解油纸包的绳子。 可那绳子系的实在有些繁复,他耐心告罄,一拉一扯,绳子应声而断。 原本想自己解开的明桃默默地想,他力气好大。 李清洲将油纸包往她面前一推,“吃吧。” 明桃看了一眼,有些讶然,这次买的似乎比上次多,她不安地问:“银子够用吗?” 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肉吃,房屋也大,但孟家瞧着实在不像是富有的人家,连鸡蛋也舍不得吃,更像是曾经辉煌过,如今败落了,空有一个壳子。 “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银子,”李清洲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你非要我拿出我攒的银子看一看才安心?我倒是不介意。” 说着他作势起身,明桃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衣袖,“不用了。” 李清洲便又坐了回去,明白她对孟家知之甚少所以才会这样,便将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明桃也终于了解了孟家的情况—— 救李清洲的孟伯从前是打渔的,这些屋子便是他成家的时候建造的。 后来他有了儿女,儿子聪慧,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可惜英年早逝。不久之后,孟伯母忧思成疾,也去了,孟家姑妈嫁人之后,这个家里便只剩孟伯和一双孙儿。 老人年迈,又落下了病根,无力再赚钱,养孙儿却处处需要开销,所以将他们养大花了不少钱,两年前救下李清洲后,孟伯的病情渐渐加重,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却还是撒手人寰了。 这半年以来,孟家全靠李清洲打猎赚钱,他打猎的功夫不错,所以除了必要的花用,每个月至少也能攒下二两银子。 明桃听完之后,觉得他还是谦虚了,每个月能攒二两银子,打猎的功夫何止不错,明明是出神入化。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躲在山洞里被狼抓伤的时候,天色昏暗,他的视线却毫不受阻,一箭毙命。 记忆里令人害怕的冷硬男人摇身一变,如天神降临般拯救了她。 明桃默默地想,其实清洲哥挺好的。
第18章 苍平镇。 “让开!快让开!” 挂着红绸的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路上疾驰,车夫将鞭子挥的噼啪乱响,街上的百姓急急躲开。 “姐!” 孟锦霄大喊一声,将神游天外的孟锦瑶拉过来。 车夫刹住车,啐了一口,“你这小娘们不长眼睛!” 若是往常,孟锦瑶肯定得骂上几句,但是今日她实在没这个心情,瞪了一眼车夫,继续往前走。 “大喜的日子,闹什么。” 马车里的人漫不经心地撩开帘子,猛然瞥见孟锦瑶的模样,微微眯起眼睛,不说倾国倾城,也算是小家碧玉,气质倒是独一份的,瞧着倔强又坚韧,府上似乎没有这样的…… 同乘一车的管家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殷勤地问:“老爷是想双喜临门?” “先去查查底细。”那人放下帘子。 马车很快便走远,百姓们这才议论起来。 “方才经过的是郑家老爷吧?” 郑家?孟锦霄觉得有点熟悉,瞥见一旁的果脯铺子,想起来了,小二跟他说过的,郑老爷未过门的小妾跑了。 嘿,真巧了,前两日刚见过何家人,今日又遇见郑家人了。 “是啊是啊,那车上还挂着红绸呢,不知道哪家的黄花闺女又要入魔窟了!” “作孽哟,这是第九房还是第十房?” “嗐,谁知道呢,走了走了。” 孟锦霄撇撇嘴,这些老爷娶这么多小妾能宠的过来吗?不像他,他只要明桃一个就够了。 想起明桃,他乐颠颠道:“姐,你说明桃以后会嫁给我吗?” 孟锦瑶正烦着,闻言想也不想便道:“癞.□□想吃天鹅肉。” 孟锦霄哼了一声,“我是癞.□□,你就是癞.□□的姐姐。” “孟锦霄。” 孟锦瑶忽然这么严肃地叫他的全名,孟锦霄如临大敌,磕磕绊绊地问:“怎、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她摇摇头,还是不说了,不能让弟弟分心。 孟锦霄闻言更害怕了,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你说吧,打我还是骂我?” 不过,这件事他早晚都要知道的。 孟锦瑶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开口:“如果我想让清洲哥搬出去,你同不同意?” 雾散之后,天色放晴,孟锦霄耳边却轰隆一声。 他看着忽然变得陌生的姐姐,难以置信地问:“姐,你说什么呢?” 自从爷爷去世,不管是他的束脩还是家里的吃穿用度,全是李清洲一个人赚来的,如今她却想赶清洲哥走?走了去哪,他连家都没有! 孟锦霄怒气冲冲道:“我当你没睡醒,方才的话我也没听到,不许再提了!” “可是我们总要面对,”孟锦瑶反而平静了,“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孟锦霄烦躁地甩了下手,“除非清洲哥自己说要走,否则谁也别想让他从孟家离开!” 清洲哥自愿照顾他们姐弟,一半是为了报恩,一半是因为当他们是半个亲人,哪有将亲人赶出家门的道理? 想到一件最重要的事,他忙说:“而且你还没嫁人,爷爷的遗愿没有完成,他肯定不会走的。” 孟锦瑶一字一顿道:“只有他走了,爷爷的遗愿才能完成。” * 临近晌午,孟锦瑶还没回来。 明桃有些不安,往返书院最多一个时辰,如今已经两个时辰了,她是有事耽搁了还是…… 遭受过劫难之后,明桃没办法不往坏处想,惴惴不安地敲响了李清洲的屋门。 “何事?” “锦瑶姐姐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明桃恳求道,“你能不能去镇上找她?” 李清洲默了默,“大约是在与心上人说话。” 明桃愣了下,差点忘了这事,孟锦瑶与李秀才许久未见,肯定会诉衷肠的。 她不好意思道:“那就没事了……不过若是天黑还没回来,清洲哥还是去找一找吧。” 李清洲望着她微红的脸颊,淡淡道:“所以,她真的有心上人了。” 原本他还不太确定。 明桃骇然不已,原来他方才只是在套她的话! “不、不是的,”明桃连声否认,“我也是猜的……” “明桃。” 低沉清越的声线划过耳膜,明桃微微怔愣,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这对我很重要,”李清洲叹息着上前一步,“别再瞒我。” 明桃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失神,喃喃道:“为何重……” 吱呀—— 门扉乍开。 明桃倏然回神,察觉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匆匆后退一步,看向低头走进院子的孟锦瑶。 “锦瑶姐姐,你回来了。”明桃没敢再看李清洲的神色,快步迎了上去。 “嗯,”孟锦瑶蔫蔫地应了一声,递给她两个油纸包,“你们晌午吃饼吧,我先回屋了。” 见她似乎心情不好,明桃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明明上次回来的时候神色欢喜,可是这次……她和那位李秀才不欢而散了吗? 碍于李清洲在场,她什么都没问,面色担忧地目送她回屋。 人影彻底消失在门后,明桃小心地瞄了一眼李清洲,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放在木桌上,慢慢转过身,脚步往北屋挪。 成功推开门,她松了口气,转身关门时,鼻尖却对上一堵人墙。 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口,嘴巴便被他捂住,木门也□□脆利落地关上。 明桃欲哭无泪,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确定她不会再喊,李清洲面色平静地松开手,心口却泛起波澜,唯有双手紧握成拳时才能勉强抑制。 她的脸…… 很软。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明明没使多大力气,可她的脸似乎被他按红了,右脸上有两道浅浅的指痕,比真正的桃子还要娇嫩。 现在更红了,应当是羞的。 黑暗中,他安静地打量着,什么也没说,等着明桃开口。 “你跟着我过来做什么?” 明桃大着胆子,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李清洲沉声道:“若是她有了心上人,我便要搬出去。”
第19章 明桃喃喃道:“为何?” 为何锦瑶姐姐有心上人了,清洲哥便要搬走? “我与她非亲非故,同住屋檐下本就不合规矩,不能给她未来的婆家落下把柄。”李清洲解释。 明桃急道:“可是我也在呢!” “你在,是很好,但是我搬出去更好。” 李清洲又说出一个理由:“我也想早些搬出去自立门户,既然时候到了,我也没有久留的道理。” 明桃呆呆地望着他,那她呢,她怎么办? 见她一直不说话,李清洲又问了一遍:“锦瑶是不是与你说过,她有心上人了?” 明桃艰难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你回屋吧,”李清洲淡然道,“我出去一趟。” 他出了家门,径直往里正家走去。 本村里正姓王,四十余岁,虽无大才,但管理一村还是够用的,为人也公正,村里人都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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