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四平八稳的落在了宋婉玉的面前,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她。 “不用的,这雪又不大。” “冷,你会生病。” 宋婉玉正要说谢谢,天衢又说:“你弱。” 她笑容僵硬了一刻。 这话肯定是君肆教他的,天衢这么可爱又天真,肯定不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的。 忠言逆耳利于行。 宋婉玉断没有拒绝好意的想法,她接过了天衢手里的纸伞。 他们一前一后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知道你家主人让我去藏书阁干什么吗?” 天衢点头:“知道。” 宋婉玉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天衢答得上来,奇怪道:“干什么?” “看书。” 她一愣,忽然发现是自己想的太难了。 以孩童心性去看待这件事,藏书阁里不就是书吗? 去藏书阁里不看书还能做什么? 昨日君肆说教自己,难不成这第一课就是看书。 宋婉玉觉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快到藏书阁的时候雪越来越大,她推开门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窗边欣赏雪景的君肆。 他背对着她,披着一件灰毛大氅,半张脸埋在那绒毛里,光洁白皙的脸庞透露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一双深邃又深沉的眸子,头发用竹簪束起,背脊挺直,与窗边那雪景融为一体,轻易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他像是深夜里寒冷孤傲的上弦月,纵有再多明星闪烁,他也依旧是最耀眼的独一个,无须和繁星争辉也不屑争辉,只要他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就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如此卓绝的气质,让宋婉玉有了一刻的失神。 他回头看来,宋婉玉不自觉的呼吸一紧,只觉得那张翩若惊鸿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些让人抓不住却不舍移开的东西。 很微妙。 她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呼吸声。 不自觉的便想起了看过的一首诗。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师父,我来了。”宋婉玉不自觉的出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 君肆唇色绯然,拢了拢衣领,伸手关窗。 衣袖被他的动作往后带了稍许,露出了他突出的腕骨。 之前没有细看过,这一刻她才发现,君肆实际上很瘦。 只是因为身高超过了同龄人,所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忽视了他的身形。 他转过身来,腰上的玉带勾出了一个柔和的弧度,他姿态闲雅,身型孤瘦霜雪姿,步伐稳健,可难以遮掩清瘦身板。 宋婉玉眼里划过一抹心疼。 下一刻便听君肆冷声道:“不许叫我师父。” 宋婉玉本来就觉得,君肆比自己只大了三岁,叫师父很奇怪。 他这么一说,她也乐得自在。 “你上次不是说要拜缘休大师为师吗?那你为什么不叫他师父呢?还有,你叫我来藏书阁是做什么?总不会是跟学塾的夫子一样让我看书吧?”宋婉玉好奇。 君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她连忙捂住了嘴,装作自己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藏书阁一共五层。” “最上层之书皆为孤本,与皇宫书库不相上下。” “若将所有书本吃透,以才学震天下不是难事。” “我是喜欢看书,但我……”“那你另请高明。”他再一次把她的话堵住。 宋婉玉无奈:“我听你的。” “这三本书,你用什么办法,一周内背过。” “下周我会考你书里的内容,答错一次,加一本书,每错一次加一本。” 宋婉玉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能少一本吗?” “四本。” “我背不过。” “五本。” “别加了别加了!我背,我背就是了!”
第37章 宋婉玉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背过三本书。 结果第二日她就又看不见了。 刚好了一天就重新陷入了黑暗,不知为何,宋婉玉一点都不慌张,竟然还有点想笑。 好像连老天爷都在跟她作对。 宋婉玉愤愤不满,她捡起自己靠在床边的棍子。 这棍子是昨天天衢给她做的,为了防止她再一次失明,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 她敲着棍子摸摸索索的朝着小院的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听到脚步声就问,好不容易找到了君肆的无名小院。 天衢站在门口等着宋婉玉,老远就看到了她的身影,一个跨步从那结了冰的荷塘上飞过来,停在宋婉玉面前。 听到声音,宋婉玉朝着他露出了笑容:“天衢,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无名小院的木桥染了潮气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正常人走起来尚且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更别说宋婉玉现在眼睛不便,天衢二话没说便拽起她手里的棍子,拉着她往前走。 宋婉玉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另一只手扶着栏杆。 “天衢,慢点。” 天衢听她的话,放慢了步子。 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到了小院门外。 还没进去,她便听到了琴声悠扬。 “等下。” 宋婉玉停下来步子,听着君肆弹琴。 琴声婉转直下,一瞬间激昂起来,那乐曲里像是含着满腔怒火和压抑的仇恨,扑面而来。 因为闭上眼睛,她的听力也变得格外敏感,听出了很多蕴含的情绪。 演奏者将自己的心情赋予琴弦之上,借这悲壮的琴音向命运诉说不公,想要在这世间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不想无声无息的消散在这世间。 宋婉玉听出了他的满腔抱负。 没想到君肆面上不显,心里却藏了这么多的事。 那乐曲到了尾声非但没有平缓,反而更加激昂起来,像是被枷锁束缚的人拼命挣脱了枷锁,又像是折了翼的雄鹰重新冲上云端。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宋婉玉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被那阔达的琴音影响,仿佛被带领着看到了九霄云外的广阔天地,赞叹不已。 如此精妙绝伦的琴音,他的琴技竟然如此高超怕是连江淮第一琴师都不能与之比拟。 “这曲我从未听过,可有名字?” 宋婉玉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却想起来天衢可能不知道,便没打算等他回答,正要说进去吧,却听到了天衢的声音。 “破局。” “是哪位乐师所作?” “他自己。” 宋婉玉没有想到这首曲子竟然是君肆自己作的。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附庸风雅之人,竟然有此等心境,能做出此等惊为天物的曲子。 她神情里的震惊难以掩饰。 听到开门的声音,君肆将手从琴弦上离开,琴弦还在发出微微的振鸣。 他看过来,看到了宋婉玉略微惊讶的神情。 猜想她是听到了自己弹得琴。 君肆并未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反而是光明正大的问宋婉玉:“觉得刚才的琴声如何?” 宋婉玉找不到词语来评价,觉得任何的赞美都像是在污染刚才的琴音,她点了点头,很真诚的说了一句:“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琴音。” 她没有看到,在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君肆的神情依旧冷漠。 就仿佛刚才弹出如此慷慨激昂的乐曲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过来,我教你弹琴。” “那你给我挑的那三本书还需要继续背吗?” 君肆:“你觉得呢。” 宋婉玉不说话。 君肆又补了一句:“是五本。” 她撇了撇嘴,更不想说话了。 君肆示意天衢将她带过来。 天衢抓起宋婉玉手上的树枝,拉着她走了过来。 今日出了太阳,早晨没有那么冷了,但等到了下午雪化之后气温肯定还会下降,宋婉玉想着晚上得让人给炭盆里多加些碳火才是。 “回神了,想什么呢。” 君肆看她那出神的样子,没忍住抬手敲了下她的头。 宋婉玉皱眉道:“冷。” “去拿披风。” 天衢应声,立刻跑进房间里面拿了一件厚重的披风出来。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宋婉玉不自觉的有些紧张,下一秒君肆就将披风扔在了她身上。 “披着。” 宋婉玉无奈,将披风裹在身上。 披风的料子有些光滑,她看不见没有办法系带子,两只手拽着连襟的边,披风一往下滑她就往上拽,神情看起来颇为滑稽。 君肆看着她这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宋婉玉闻到了松木浸泡在雪水里那种清高孤冷的淡香味。 这香味就跟君肆这个人一样,独特别致难以接近,又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探究深追。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略显冰凉的手指挑开了她的手指,将那绸带拽了过去。 宋婉玉感受着那冰凉的手指穿过她的衣领将纠缠在一起的绸带拽开,然后系上。 呼吸也下意识的轻了许多。 君肆为她系好了带子,然后又退回了该有的位置。 “你面前有椅子,坐下来。”他说。 宋婉玉欲言又止。 “怎么?”君肆问她。 宋婉玉道:“我看不见,还有那几本书可不可以先不背了。” “还有五天,你不会每日都看不见。” 这也太绝情了吧。 宋婉玉还试图跟他商量,君肆冷声道:“不想学?” “想学,可我看不见怎么学?” “抚琴不用眼睛看,用心。” 大道理说一大堆。 她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到手背上触上了微凉。 君肆拉着她的手放到了琴弦上,比手上触感更凉的,是他的声音。 “提到瑶琴,你会想到什么?” 宋婉玉感受着手指拨动琴弦时响起的音调,有的婉转有的悠扬有的清亮。 他捏着她的手指轻奏一小段。 宋婉玉惊叹道:“高山流水觅知音。” “还有呢?” “感觉心情很奇怪,似乎能被琴声带领着变化。” 君肆的说话声很近,就在她耳边,令她的注意力分散了些许,不自觉的听他说着瑶琴的故事。 他骤然停了下来。 宋婉玉迫不及待回头去问。 “然后呢?” 他的鼻尖险些撞在她脸颊上,发丝从鼻尖撩过。 君肆直起了身子。 “等你能弹一支曲子,我再继续告诉你吧。” 他语气有些不稳。
第38章 “听不见了,就用眼睛去做事,习文写字画画下棋,我都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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