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去意已决,罗域不再挽留,吩咐人去取了金子相赠。“这些聊表寸心,望神医千万莫要推辞。” “老朽研习毒物,确实少不得这些身外之物。那便谢过大人了。” 神医欣然接过赠金,正准备走时,罗域终究没忍住问道:“呃对了,不知方才,她与神医说了些什么?” 老神医手捋胡须,困惑的看着他,“老朽乃是医者,不可乱议病患之事。可大人乃这府中之主,若有疑问何不直接去问呢?” 罗域顿感羞愧,想自己如此杀伐决断的人,竟在她面前连句话都不敢直截了当的问。 他勉强保持着总兵官的姿态,点了点头,“来人,送神医。” * 神医离开,他背手在房门前伫立,片刻后暗暗作了决断,推门而入。 邬玺梅这时正靠坐在床头,眼睛轻轻闭着,光线打在她脸上仍显得苍白虚弱。 在见到她的一瞬,罗域心又软了,方才还强势的姿态又弱了几分。他挨床坐下,强作平静的问,“方才,你与神医说了什么?” 邬玺梅知道他多半会来问,所以事先已做好准备。她睁眼凝视他,当看到他消瘦疲惫的神态时,将事先编好的谎言又咽了回去。 “大人,你还记得之前我立功,曾跟你讨过一个奖赏吗?” “记得,你想我答应你一件事。” “那我现在可以要求吗?” “可以,说吧。” “我想,大人你不再过问这件事。” 罗域闻言,眉头不觉颤动,他又一次失望。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见他面有气色,邬玺梅解释道:“小的不想编瞎话骗大人,但又实在不能说,故而想请大人不要逼问。大人只放心,这件事与大人无关,对大人没有半点伤害。” 罗域眼神黯淡,无奈叹了口气,“你骗我的事还少吗?” 邬玺梅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从没骗过大人,若我有骗大人的,就不得……” 不等她说完,罗域整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你是真敢发誓,可我却没胆听。” 说罢,他缓缓放下手,发现她脸上又留下浅浅的手印,看着那么让人心疼。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念在你替我挡了这一劫,不与你计较。” “想吃东西吗?” 邬玺梅一双眼睛在他消瘦的脸上来回转了几遭,抿嘴点了点头,“嗯,我想吃厨房做的酱牛肉,黄米糕,孜然羊肉,……” 听她说的这几样,罗域不觉皱眉,“别人大病初愈都没什么胃口,你倒是睁眼就想吃肉,身子能吃得消吗?” 邬玺梅笑道:“医书上说,思伤脾胃,很多人吃不下皆因思虑过重,而小的心无旁物,醒了即是好了,没什么忌口。只是……,会不会厨房做得太麻烦了。” 一个隐藏了无数秘密,且疑似杀手的人说自己心无旁物?着实好笑。 “好一个心无旁物啊。” 罗域摇了摇头,唤来福伯,“你让厨房多备点饭菜,要多荤菜。酱牛肉,孜然羊肉,还有黄米糕,都备上。” 福伯一听这些菜名,疑惑道:“是大人想吃这些啦?” “太好了,大人您许久未好好吃过一顿了。” 经福伯提醒,罗域这才意识到,这些菜好像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觉朝邬玺梅看去,见她孱弱的面容上隐隐带着些狡黠的笑意,心中顿感温暖。 原来是为我点的。 “让他们多做点儿。” “是,老奴这就去。” 福伯离开后,邬玺梅靠在床头仍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罗域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道:“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邬玺梅摇摇头,“大概是躺得太久了,就觉得浑身无力。” 罗域朝窗子看了眼,“现在开春了,天气也暖了,等阳光好的时候,就把窗户打开,你多晒晒太阳就有精神了。” 邬玺梅点点头,忽然想起些事,问道:“对了,府里下毒的人抓到了吗?” “让他给跑了。”罗域道。 邬玺梅不解,“总兵府守卫森严,厨房里做事的都大人信得过的人,那人是怎么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往菜里下毒的?” “那个人会易容术,他杀了个厨房做事的小厮,然后伪装他在厨房里下的毒。” 邬玺梅吃惊,“易容术?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术法。那这个人岂不是很危险?他是什么人啊?” 这也是罗域最近这段时间里一直感到困惑的。会易容术的人并不多见,又胆敢混进总兵府下毒,还能全身而退的,这样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不像是黄熙那些人能请得动的。那么究竟是朝廷派来的,还是鳌军派来的,他暂时还没查清楚。 “不知道,我追到厨房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邬玺梅垂着眼睛,隐隐不安:难道是封天会的人? 罗域看她心神不宁,安抚道:“不必担心,想杀我的人多了,可偏偏这么多年,我还是活的好好的。” 大人以为那人是冲着他来的…… 邬玺梅怔了瞬,心里不禁泛起些愧疚。 过了一会儿,福伯准备了饭菜送来。罗域将贵妃榻上的小几摆到床上,然后将几道菜摆下。 邬玺梅刚刚醒,其实没什么胃口,那些荤菜是她专门点给罗域的。罗域知道她的心思,盛了碗粥放到她面前。“你刚醒,吃点清淡的。” 说着,他舀了一勺清粥递到她口边。邬玺梅没有拒绝,张嘴把粥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三个月饿坏了,感觉这粥的味道是我吃过的所有东西里最好的。”邬玺梅抿着泛白的唇道。 “喜欢就多吃点。”罗域又喂了一勺过去。 “大人,我自己来吧,你也吃。” 看他不动,她夹了牛肉递过去。罗域看了眼这块肉,再抬眼时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儿,把肉吃了。 好好的酱牛肉,吃上去竟有了些许甜味儿。 两个人各自吃了些东西,罗域好似无意的提起,“中毒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邬玺梅心里一紧,手悬在菜上僵住了。 她的记忆正停留在三个月前,对那时发生的事记得尤为清楚。她记得他在巡抚府里说的危言,她记得福伯劝她离开,她更记得他威胁自已不准离开总兵府,这么多的事,一件件历历在目,仿若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他究竟要我记得哪一件呢? 正慌乱时,罗域忽然朝她伸出手,拇指在她嘴角抹了下,一粒米粘在他手指上。 这举动已然让二人间的气氛暧昧不清,谁知罗域接下来竟把那粒米吃了,还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好像这举动像平时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若不是因为身子虚,邬玺梅觉得自己一定又要胀红脸了。 “大人?” “嗯?”罗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抬眼看她。 邬玺梅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在对上他眼神时,又把话咽回去了。“没事。呃,大人你……多吃点儿。”她故作平静的又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我刚才问你话呢,中毒前的事还记得吗?”罗域又重复问了句。 邬玺梅故作虚弱,身子软趴趴的向后靠,手指扶额,“小的大概睡了太久了,一费神就头晕的厉害。三个月前?记不清了。” 傻子都看得出她这头晕是装的,但她刚醒,罗域不忍逼她,淡然道:“来日方长,你慢慢想吧。” 吃过饭后,罗域让人收了碗盘,后将小几挪开,然后扶着邬玺梅躺下,“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处理些事情。” 邬玺梅不安道:“大人,要不小的还是搬去耳房吧,总占着大人房,与礼不合。” 罗域眉头颤了颤,原本已经站起身要走了,又坐了回来。他垂眼在她眉目间凝视,良久后幽幽道:“我提醒提醒你吧,你中毒前,我吩咐过你,让你以后就睡这儿,给我暖床。” 中毒前那么多事,原来就让我记着这俩字啊? 邬玺梅满脸窘迫,“大人,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说是怕冷才让小的暖床啊,现在天已经暖了,您的伤应该也好了,就,就不用再让人暖床了吧。” “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 邬玺梅:…… “你记着便好,省得我一件件提醒你。”罗域浅笑,“还有件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次中毒,少说有两个多月水米不进,又是如何用药治疗的?” 邬玺梅看他神态中带着几分狡黠,不敢随便接话,警惕的摇了摇头。 罗域朝暖阁那边扬了扬下巴,“就在那儿,你每日都要泡足两个时辰的药浴。” 药浴? 邬玺梅心里一紧。 是沐浴的浴的吗? 也就是说…… 看她惊慌害羞的神色,罗域不觉抿出一抹得逞的坏笑。他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先去忙,晚些时候回来看你。” 直到他出了房门,邬玺梅一脸便秘的蒙上了被子。 哎呀,他肯定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暖床…… 她翻了身侧卧,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枕下,摸到个凉凉的东西。她伸手掏出来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坠子吗? 看到这个,邬玺梅郁闷了。 连坠子都取下来了,大人肯定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他已经看过了,说不定还…… 邬玺梅躺床上捂着脸欲哭无泪。虽然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看了身子,但因为是罗域,她倒没有太难受,让她更发愁的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逼问自己女扮男装的缘由,到时她该如何狡辩啊。 她想在罗域回来前想个好借口,但这种伤神的事终究不是她擅长的,想了没多久,她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被后背传来的燥热唤醒,回头时就见罗域在她身后,面向她侧身睡着。 “暖床”二字登时浮出脑海,羞得她转过头去,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半天连大气都不敢喘。 隔了许久,她才再次回头偷窥。罗域睡得很安稳,他穿着里衣,领口松散着,露出胸前的肌肤。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他胸口那道伤疤,那伤疤如今已经完全愈合。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眉眼依旧平和。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曾经在军营时的情形。情景虽然相似,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盯着看了一会儿,她感觉浑身燥得厉害,口干舌燥的难受。 暖床?他明明自己就像个火炉似的,还用得着我暖床? 她暗暗腹诽一句,然后寻思要怎么跨过他这身体下地去取水。 她轻手轻脚的坐起,刚要掀开被子,罗域睁开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 邬玺梅惊了一跳,下意识抓起被子遮住身体,慌乱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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