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直说得太傅吹胡子瞪眼:“噫!你这丫头,怎的这般没大没小的,要欺师灭祖不成?” 段曦宁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还不是有人为老不尊!” “我不跟你说了!”梁太傅像个赌气的老顽童,转而看向沈渊,“咱爷俩唠,不理她。” 段曦宁好笑地看着他硬拉着沈渊叨叨,又让人上了盘点心,看戏一般看着他们越聊越投机。 沈渊原本颇觉尴尬,因母亲而来的伤感让他们这么一闹,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梁太傅看似不着边际地唠叨,实则在试沈渊的学问。 他自幼好学,加冠之年便已有才名,至今见过的学子不胜枚举,却很少见有人能像沈渊这样对答如流,让他觉得十分畅快。 梁太傅以前教段曦宁时,差点儿没被看不上儒学的她给气死。现今总算是在沈渊这儿找到了些许安慰,以至于沈渊只通儒学不懂其他这一点也让他觉得情有可原。 同样被段曦宁打击过一番的沈渊也终于在梁太傅这儿找回了些许自信,让他确信自己只是学识不够广博,并非一无所知。 段曦宁津津有味地吃着点心在一旁看戏,慢慢地就云里雾里了,百无聊赖地在厅中晃悠,不时拨弄一下厅中的盆栽。 其实与沈渊恰恰相反,她是博而不精,什么都知道一些,除了兵法什么都不精通。装装样子吓唬外行还行,真正的行家面前就不够看了。 喝了三壶茶,吃了六盘各式点心之后,这俩人竟丝毫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 没人管管的话,只怕要聊上三天三夜。 突然,一阵惊雷炸响,将滔滔不绝的俩人吓了一跳,书房内瞬间安静了。 段曦宁只觉得这雷响得格外畅快,适时开口:“老头儿,这天色有异,我们得回宫了。” 梁太傅还有些意犹未尽,抬眼看外面似乎阴云密布,这才依依不舍朝沈渊道:“小沈,以后常来啊!” 打算把自己茶杯里剩余茶水喝光的段曦宁差点儿喷出来,随即又想起什么,朝沈渊道:“你先去马车上等一会儿,朕有话同太傅说。” 沈渊点了点头,同太傅辞行后便出去了。 端起茶杯将里面最后一口水喝光,将茶杯放回原位,见沈渊走远了,这才正色问:“先生觉着,沈渊如何?” 梁太傅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高深莫测道:“沈小公子于儒学一道虽颇为精深,有大家风范。可治学精而不博是一大弊病,还需磨炼一番方可担大任。” 段曦宁疑惑,不明白这有什么关联,不过太傅正事上面还是可靠的,她便点了点头:“大桓官学,还须先生多费心。” 沈渊坐在马车上,回想着今日在太傅府中的事,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段曦带他来宁到底有何用意,总不能是陪老人家聊天解闷吧? 他也不是个能讨长辈开心的人啊! 忽然又一个惊雷炸响,让他吓得抖了抖,黑暗阴森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手微颤着拿出了荷包,拿了一颗阿月浑子剥了好几下才剥开,果实放进嘴里,他这才平复了许多,手却依旧紧紧攥着荷包。 这一刻,他真希望段曦宁能快点出来。 撩起车帘望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人。 段曦宁身手灵活地跳上马车,因着他本就白皙,根本没发现他脸色惨白得可怕。 在车中坐定,只随口道:“今日这天当真奇怪,出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阴云密布了?” 话音刚落,随着车轮滚滚向前,又一阵惊雷炸响,让沈渊直接打了个激灵。 段曦宁则是对他这反应莫名其妙:“你怎么了?冷啊?” 沈渊回过神来,极力镇定道:“没,没事,许是同太傅说了这许久的话,有些累了。” 段曦宁狐疑地看着他,提起小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给,喝口茶缓缓。” 沈渊倒想接过来,可刚被惊雷吓了一跳,手似乎不太听使唤,抬得慢吞吞的。 见他磨唧,有些急性子的段曦宁直接拉过他的手塞给他:“拿着,发什么愣呢?” 沈渊低头看了看手中被塞过来的茶杯,感受着刚刚她抓着他的手时那温热的触觉,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心底,内心的惊恐似乎被抚平了许多。 他抬头看向她道了声谢,眼神却直勾勾的,像是忘记了收回视线。 段曦宁盯着他的眼睛戏谑地问:“看什么,觉着朕好看啊?” 沈渊这才急忙收回视线,惨白的耳根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掩饰一般地小口抿着茶,感受着热茶带来的暖意。 有她在,他莫名觉得有几分安心,似乎什么都不用害怕,内心那惊雷带来的惧意也随之消弭于无形。 放下茶杯,他已面色如常:“不知陛下今日将我引荐给太傅,是何用意?” 段曦宁一手撑在矮桌上,慵懒地支颐盯着他看,意有所指地问:“沈渊,你有想过自己以后做什么吗?人活七十古来稀,若能活到古稀之年,你还有五十多年的时间,总要做点儿什么正事吧?” 沈渊愣住,此事他竟从未想过。 在入桓为质之前,他想离开梁宫,出去云游四海,行一行万里路,看看书中的大千世界。 为质以后,他觉得能活着就好,不敢奢求许多。 现下来看,他似乎与无所事事的游手好闲之徒并无二致,同样都在漫无目的地混吃等死,庸碌度日,得过且过。 听她这么一说,他现下当真思量起来以后该做些什么事,总不能一辈子都如此浑噩。 看他迷茫,段曦宁笑眯眯道:“慢慢想,反正你还小。” 沈渊一看她就想起,来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的事,忽然想自己还是见识少,该多涉猎其他,多涨涨见识的。 “朕听说你私下里在教侍从读书?”段曦宁提起这桩事,“喜欢教书的话,可愿来我大桓学宫教书?” “这……”沈渊清楚,她这是想招揽他,可他的身份,去大桓学宫实在尴尬,“恐不能胜任。” 段曦宁一笑,有几分阴阳怪气道:“朕怎么忘了,沈公子乃梁国皇子,如何能纡尊降贵地去做一个教书先生?” “我并无此意。”沈渊急忙解释,“陛下莫要误会。” 段曦宁挑眉:“哦?那沈公子意下如何?” 与她对视着,沈渊不想再说这个,静默片刻,突然问起:“陛下,如若和一个人朝夕相对五十年,您会愿意吗?” “分人。”段曦宁怔了一瞬,狡黠一笑,“像你这么好看的可以,毕竟秀色可餐。” 她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句,沈渊出乎意料,面上一怔,不敢再看她,只道:“陛下,识人识心,以貌取人,不好。” 段曦宁无赖道:“可朕就是好色啊。” 这一句让沈渊无言以对,耳根迅速泛红。 看他这反应,段曦宁放肆地大笑出声。
第22章 雷雨之夜 天气变得异常沉闷,伴随着阵阵惊雷,颇有种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之势,看这架势,之后的雨势不会小。 两人赶回到宫中时,大雨接踵而至。 到了夜里,雷电愈演愈烈,阵阵惊雷比白日里更为骇人,密集凶猛的雷电似乎想要把天地都砸穿震碎扯烂,并有愈演愈烈之相。像是有一头凶猛的上古巨兽在横冲直撞地嘶吼着要冲破封印,为祸世间,让人心惊胆战,闻之惊惧。 段曦宁有生之年还没见过如此惊人的雷电,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叫人觉得那雷会如山岳倾颓般铺天盖地而来。 她回来后要处理奏章,本就歇得晚。听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响了大半天,被吵得极为心烦,恨不得出去指天叫骂,叫这鬼天安静些,别吵到她睡觉。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像烙饼,头都开始疼了,她索性坐起来,披了件衣服进了书房。 随意翻看着还未看完的奏章,烦乱心绪根本无法平复,依旧心烦。 透过窗棂,能看到外面被雷电照得亮如白昼。 如此不同寻常的天气,只怕又会酿成一场灾祸。 这贼老天,不是给她没事儿找事儿吗? 想想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更加心烦了。 坐在书案旁,她企图做点儿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却不知这大半夜的能做什么。 扫了一眼架子上的书,她一点儿都不想看。 成日里看奏章,她现在看见字就烦躁,实在不想看带字的东西。 又一声惊雷炸响,她忽然想起今日在马车上沈渊煞白的脸色,像是受惊的模样。 她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因为怕打雷,才被吓成那样的。 现在的电闪雷鸣比在马车上要吓人十倍百倍,也不知他能怕成什么样? 至于么,打个雷也能怕成那样,难怪先前那么怕她,真是个胆小鬼! 山崩地裂般的炸雷再次袭来,击穿了她游离的思绪,令她烦躁更盛,起身站在殿门口查看,便看到雷电不时击向一些较高的屋顶。 这雷电连宫中的殿宇都能击中,不知会不会击中普通民房? 宫殿结实,必不会有大碍,但寻常民房怕是遭不住雷击。 但愿百姓能被惊雷吵醒,别在睡梦中被倒塌的民房压住。 还有,这么大的雷声,不知会不会将那个胆小鬼吓破了胆? 别回头给吓死了。 看着眼前时不时被闪电晃得亮如白昼的天空,她愈加胡思乱想起来。 素筠赶忙出来给她过了一件外袍,大声劝道:“陛下,快回殿内吧,当心雷电伤人!” 段曦宁转身大步朝殿内走去,边走边吩咐道:“给朕更衣,朕出去看看。” 素筠跟着她走了没几步,闻听此言,大惊失色:“陛下不可,惊雷过后只怕要有狂风暴雨,此时不宜出门。” 段曦宁不在意道:“放心,朕在自己的皇宫,能有何事?” 素筠见劝不住她,只好替她更衣,陪她一起出门。 承明殿一如既往地安静,在惊雷翻涌的深夜里像极了一座空殿,空空荡荡的,竟不见人影,连个当值的人也看不到。 段曦宁拧着眉,大步踏进了内殿,远远瞧见床帐里面似是躺着人。 黑暗的环境下,纵使她目力极佳,也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忍不住又朝那里走近了几步。 这时,一声巨雷伴随着闪电炸响,好一阵才过去,仿佛有人在耳边放了一大串最大最响的鞭炮,炸得人耳膜生疼。 就着闪电的光亮,她才看到殿内一隅有一扇窗户大敞开着,不知是被风吹开了还是粗心的内侍没有关好。 冷风在那个窗口呼呼作响,鬼哭狼嚎一般,听着有些吓人。 这样要是开一晚上,又是秋日,寒气只怕要把人给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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