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赫赫战功的两位将军,自此长眠于陇北城外。火光中,敌军在无数将士身上踏过,以雷霆之势朝陇北城而去。 前方战事急报,镇文将军和镇归将军已经战亡,敌军正往陇北城门攻来。镇归将军夫人李纭得知丧报忍着悲痛,命令剩下的城兵将城中百姓护着出城。 镇文将军夫人谢柠已换上战甲,迈步而进。 “大嫂,军印。”谢柠掩下心底的哀痛,把军印递给李纭,道:“芝儿还小,不能没有娘亲。大嫂带着军印和孩子们出城,我留下守着陇北城。” 李纭拒绝她,“不可,要走一起走。”
“报——北夷大军已进攻城门,百姓多数已护送出城。”
谢柠和李纭猛地对视一眼,颔首。眼看着敌军已攻入城中,没办法再将孩子送出去,只能让他们躲好。 谢柠拉着孙初临和孙承梧的手,嘱咐道:“阿临和阿承,你们快带着小雁回和芝儿入暗室里,护住军印。记住,在斗争未停息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若娘与伯母遭遇不测,孙氏就只有你们四个互相扶持了。” “阿娘,伯母。”孙承梧将军印揣在怀里,看着她们,隐隐担心。 “娘,叔母,你们是要迎战么?”孙初临拉住二人的手。 “阿临,父亲和叔父已经战亡,百姓尚未完全出城,唯有如此才能拖延时辰。”李纭拉住孙初临和孙承梧的手,抚摸着他们的头道,“你们是兄长,要明事理。百姓为重,国亦重是我们孙家的家训。护好军印,在暗室里等着援兵,好么?” 谢柠扯了扯二人苦涩的小脸,略作轻松道:“好啦,我和阿纭是懂武的,瞧你们一张苦瓜脸!” 谢柠让侍卫将兄妹四人带去暗室里,临走时嘱咐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来,护住军印,保住你们自己的性命!” 孙韫棠抱着小剑,听到此话试图去拉住谢柠和李纭的手,可惜她没拉到。“阿娘!伯母!不要丢下我们!” 孙芝宜哇哇地啼哭起来。 李纭狠下心不去听年仅两岁的女儿的哭喊,召集侍卫。谢柠转身抹掉眼泪。
“夫人。”侍卫道,“小的护两位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出城。” 谢柠二人拒绝了。 “若你们还能战,便随我们去战。”李纭喊道。 “誓死不屈,佑我大齐!” “誓死不屈,佑我大齐!” “誓死不屈,佑我大齐!” …… 呼喊声响彻天际,盖过早已冲破城门的北夷大军。 “百姓未走完之前,孙氏家训,忠君爱国,我们不走,誓死不屈!” 李纭和谢柠带领着仅剩的几百侍卫抵死护着孙府,最终因寡不敌众,血染孙府。
“孙府上两位公子呢,全都逃出城了么?”北夷首领呼木戈带领部下在搜刮着孙府。 “首领,据说两位小姐已由护卫护送出城,两位公子的消息尚且不知。”部下回道。 “搜,那俩女人拼死护着孙府,肯定这里藏着什么东西。最好找到他们的军印!”呼木戈低骂了一句,用长剑颇有鄙夷地翻动着满是血迹的孙府。 眼看着敌军就要探到书房,孙初临有些急躁。 暗室的玄关就在书架上,以他们誓要翻个底朝天的性子,很难不发现玄关。 孙初临起身,走到暗室连接外面的玄关处。 孙承梧低声喊道,“阿临,你要做什么?回来!” 他若出去,必死无疑。 “阿临兄,回来!芝儿要闹了。”孙韫棠拉住孙初临的衣袍。 孙初临愣住,瞧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小妹,目光又转向孙韫棠,温声道,“阿棠,芝儿不闹,倒是你又骗阿兄。不准你吃肉丝羹了。” “不吃就不吃,阿临兄你回来啊!不要出去!伯母说,我们四个要好好的,我们一起手刃仇敌!”孙韫棠死死地扯住长兄的衣袍,珠花因恐慌而散乱。 孙承梧则扯住兄长的靴子,“阿兄,我们需要你。孙家需要你。” 孙初临轻声决绝道,“我必须出去引开他们。阿承,你要成为一位合格的兄长,护好军印,照顾好她们。” 孙芝宜哭得比方才更甚,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孙初临走来。 孙初临怔住,小妹竟会走路了。他苦笑,“芝儿很厉害,比阿兄还要厉害。” 他用力甩开他们,按下玄关,出了暗室。 “阿承,雁回,芝儿,给为兄好好活着。” 孙承梧手疾眼快想拉他回来,终究慢了一步,玄关被孙初临关住了。 孙韫棠抱着孙芝宜无声痛哭。 孙初临退出暗室,将书架上的书籍打乱,确认暗室机关不会被搜查出来后,他正想开门将敌军往外引开,敌军踹门而入。 “小子,自投罗网,可真让爷好找啊!将军印交出,爷便饶你一命。”呼木戈冷喝道。 “卖国求活之事,我孙氏儿郎坚决不做!军印早已被我埋在城中,你们永远都找不到。”孙初临讥讽道。 呼木戈愤然,喝道:“给命不要命,杀了他!” 数十位敌军举起长剑,拿起长刀,往他劈去。 孙初临目光坚定,一副从容模样。透过墙缝看到外景的孙承梧恨不得冲出去,将兄长救回来,可他不行。 他若冲出去,军印会落到他们手中,妹妹们也会被残杀,他不可以出去,也不能。 刀剑之下,群魔乱舞,孙初临,死了。 活活地被刀剑刺死,乌发尽断,白玉袍都被血染红。他在最后一刻,还死死地盯着墙壁,不肯闭眼。不要哭,他无声说。 暗室里的二人看着兄长的生命逝去,无声痛哭起来,芝儿像是感到什么,哭嚎起来。只是,因母亲的叮嘱,她没有哭出声音。 敌军因孙家大公子孙初临已杀,打消了孙家两位夫人誓死护着孙府的疑虑,便撤退了。大军轰轰烈烈地的去城中挖军印了。 敌军离开后,乌蒙许久的苍穹终于缠上一抹晨光。 世人提起庆德十年的惨案,皆道,孙家忠将,满门忠烈。 满门忠烈,多么沉重的一词。 ----
第16章 陇北城
孙韫棠将那段沉痛的回忆说了出来。或许是压抑太久了,孙承梧又不在京城。她第一次回到京城里的孙府还是垂髫稚童,京城孙府于她而言承载了许多美好,如今日夜冷清的孙府让她无所适从。 叶疏衍不知所措地看着对面的姑娘,或许是方才他不经意的问话勾起了她悲痛的回忆。 “抱歉。”叶疏衍将袖里的帕子递过去,“你先缓缓。” 像是想起什么,叶疏衍径直地背过身去。 “殿下,臣无事。”孙韫棠瞧着他有些慌乱的动作,不免发笑。 叶疏衍沉默半晌,终是疑惑地问道,“这么说当年孙家是有三人幸存的,你的……那位小妹呢?” 孙韫棠苦笑,眸中满是悲痛,她缓缓道:“没能活下来。”
一夜之间,孙府上下满是忠骨。 孙芝宜终于哭出声,蜷缩在孙韫棠的怀里,小娃娃口齿尚不清晰地问道:“阿姐,阿临哥哥不要我了么?” 孙韫棠悲痛极了,不知怎么解释才好,“芝儿莫哭,莫哭……” “二哥……冷。” 孙韫棠只好将小裘脱下裹住孙芝宜,孙承梧则握着她冰凉的手。 他们手中还有军印,肩负重任的三人不敢随意出去,只好躲在暗室里。 又过了两日,援军终于来了。 裴晖带领着裴家军将敌军赶退,卫礼章匆匆回孙府,看到李纭和谢柠时他眉心一跳。 “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在城外的侍卫告知他,夫人让孙初临几人拿军印躲了起来。卫礼章一遍遍的搜寻着几位小辈的身影,没在人群里找到他既害怕又庆幸。 孙承梧听到熟悉的声音,开了玄关将孙芝宜抱了出去。 “卫副将,我们在这!”孙韫棠如释重负唤道。 卫礼章匆忙跑去书房,便看到了孙初临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全然无往日孙家大公子的神采奕奕。 “二公子……大公子他这是……”卫礼章跪在地上,用手将孙初临依旧睁着阖上,未果。 孙韫棠道:“大哥他为打消敌军疑虑,掩护我们,被敌军首领害死了。” 孙承梧颤抖着将手覆在孙初临的眼睛上,哽咽道:“阿兄,不知你能否听见,现下援军来了,陇北得救了。芝儿和雁回都平安了,你安心地走吧。” 孙初临终于阖上双眼。 孙芝宜在卫礼章的怀里,扭头看着孙初临,泪花又在她脸上绽开。 几人安葬好孙家两位夫人和孙初临, 陇北城遭受重创,百姓在一部分孙家军的保护下并无几人伤亡。北夷敌军搜刮着城池,房屋倒是没有多少损坏。 听闻孙家灭门,百姓都到孙家吊唁。两位夫人的墓前跪满了百姓,镇文将军和镇归将军的尸身已经找不到了,只能立两个衣冠冢。 “大公子才十岁啊,北夷真是畜牲!”百姓中有汉子怒道。 “二公子也就九岁,这还有两位小姐,该如何是好啊?”老妇人看着孙承梧几人,叹息道。 晚春飘雪,为首跪着的孙韫棠和孙承梧身穿素衣,眸中通红。 孙芝宜自幼身体不好,自那夜之后,往往药香弥漫孙府,隔几日就要请郎中。 孙韫棠也病倒了,毕竟她也才七岁,又受了惊吓。 被迫成为主心骨的孙承梧白日忙着安抚百姓和战亡的将士家属,夜晚又要照顾两位年幼的妹妹。他不能倒下,孙承梧想。 后来孙韫棠症状转好,他也就松了口气。
又过了三年,孙芝宜年仅五岁,旧疾入骨,药石无医。 孙韫棠和孙承梧到处请郎中,可惜他们见到孙芝宜的症状都只是摇头。 是夜,孙芝宜苍白地唤住刚给自己喂完药的孙韫棠,“阿姐。” 孙韫棠连忙放下药羹,趴在榻上,侧着耳朵。 “阿姐,我看到阿临哥哥了。”孙芝宜的声音细如蚊鸣。 孙韫棠连忙遣人去找孙承梧和找郎中,拉住孙芝宜道:“芝儿,阿姐去遣郎中。二哥也赶来了,你先别说话。” “阿姐,我好困。”孙芝宜的手有些无力。 门外的脚步匆匆,孙承梧进屋里,将药丸放进孙芝宜口中,喂她服下。 “二哥。” “二哥在,芝儿先别说话。芝儿不是很喜欢骑马么?阿兄明日带你去骑马。”孙承梧双目猩红。 “不想骑马,我好困。”孙芝宜目光在孙承梧和孙韫棠无措的脸上扫过,“别哭啊,阿姐,二哥。这样大哥会怪罪我的,又惹你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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