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刘裕不悦道,“是你给母后提的建议,让千里迢迢朕去那颍州边关的?” 贺重锦走到刘裕的身边,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缓缓开口:“多说无益,等到了颍州,陛下自会明白之前的行为是有多么愚蠢。” 听了这话,刘裕百般苦恼,万般不解,最后只能妥协:“切。” 船驶进了江水之后,今日无风,安静异常。 “表兄。”刘裕问贺重锦,“母后不告诉朕你的身世,也不准朕透露给旁人,贺重锦,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贺重锦沉默了半晌:“姑母说的对,陛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二人就这样并肩站立着眺望远方,良久之后,贺重锦忽然开口,竟是黯然道:“其实我曾经很羡慕陛下,羡慕至极。” “羡慕?”刘裕讶异一瞬,而后道,“表兄想做皇帝,朕可以让给你,说实话这龙椅,朕一天都坐不下去了。” “不。”贺重锦却说,“不是皇位。” “不是皇位?那是什么?” 是亲情。 是在贺重锦的眼里,多少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亲情,是被人呵护的感觉,是团圆的感觉。 不过所幸的是,小岁安活成了大梁质子最想要的样子。 * 另一边,小岁安正坐在贺老太太的腿上,摆弄着纸蝴蝶,其他人则围坐在一起,商议着三天之后,贺重锦生辰的事。 计划是这样的。 江缨先在贺重锦的身边,给红豆和贺景言打配合,然后他们需要在第三天的午夜子时前,准备好点心,长寿面。 到时,江缨则需要将贺重锦蒙住眼睛,把他带到这里来,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在贺重锦得知自己的新妇为自己悉心准备一切后,一时太久难免,情难自已,在这个节骨眼上,江缨就告诉他有孕的事。 船舱里,贺景言听江缨说到一半时,举手打断:“等等,嫂嫂,泪流满面,情难不已?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意思吗?” “自然是。”江缨道,“不过想必真到了那时,夫君断然不会哭成那个样子的。” 贺重锦为人稳重,江缨从来都没见过贺重锦大哭的模样,除了面对她时的潺潺温柔,他会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心里。 “景言。”江缨有些好奇,她忽然问贺景言,“贺重锦哭过吗?” “这……”贺景言道,“嫂嫂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打从我记事起,表兄整日摆着一张比水还淡的脸,后来表兄离开贺家,单独立府,我都没见过表兄哭过一声,流过一滴眼泪。” “是吗?” 江缨想,因为他是宰相,宰相都是严肃的,所以贺重锦不会哭的泪流满面,情难不已,时日一长,渐渐不会哭了, 反而是她,从江家嫁到贺相府之后,大事小事动不动便流泪。 弹不好琴落泪,读不好书落泪,画不好竹子就落泪,一只老鼠就吓得张牙舞爪,当场跳到了他的身上。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贺重锦,一定嫌弃死自己了。 不过幸好,她看他喜欢的不得了。 来到船上的这一晚,小岁安与贺景言睡在一起,有贺景言在,小岁安便很少粘着爹娘了,总是听他的这个小叔叔讲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 贺重锦刚好清点完船上的流火箭,想必这一批流火箭送过去,对边关的战事将大大有利,大梁必会有所忌惮。 大梁…… 想到这两个字,滔滔的恨意就如同那江水一半,在贺重锦的心里翻涌成了惊涛骇浪。 他是大梁质子,可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恨大梁,恨到在梁质子宫的多少个夜里,用匕首划着自己的胳膊。 想削发剃骨,想把这一身的血肉弃了的同时,又不想死,又想好好地活着,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世间。 这么多年了,他一个人是怎么爬过来的,他不敢想,不敢回头看。 回到船舱后,贺重锦褪去衣衫,准备掀开被褥躺在塌上,忽然发现今日他与江缨要盖的不是一床被子,是两床被子。 贺重锦:“???” 江缨把被子盖得紧紧的,她向贺重锦解释道:“夫君,这船上我睡不习惯,我们今晚就盖两床被子,你一床我一床,如何?”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与我在一起睡,缨缨也不习惯吗?” “我……”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很难撒谎,感觉多说一句话就露馅儿了。 “我今日……我今日只是想试试看睡两床被子是什么感觉。” 天啊,好拙劣的谎言,如果她好贺重锦,她一定不会相信。 二人对视,久久的无声,江缨没再往下说,如今她越来越怀疑,自己与贺景言商议的生辰计划,马上就要露馅儿了。 打破平静的,是贺重锦绽开的笑容,他轻轻笑了笑,对江缨道:“原来是这样,好,今日就睡两床被子。” 船平稳地行驶在了江面上,船的尾部散出裙摆一样的涟漪。 贺重锦想吻江缨,可是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实在不方便,便也只能忍受着心底的欲望。 “缨缨,我能吻你吗?” “下次。” “嗯,我知晓了。” “贺重锦,你很急吗?” “……还好。” 只是,这样与她为数不多相处的时日,又少了一日,他第一次这样期待 第二晚,江缨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个办法,临睡之前她把船舱里的烛火熄了,周遭一片黑暗,这样即便他们盖着一床被子,贺重锦也看不出什么。 熬过这一晚,明晚他就会知晓了。 好期待,好想快些告诉他,他们又有孩子了。 她说:“贺重锦,我想听你身体里的声音。” “听什么。” “书中说,心里的声音是不会说谎话的,心也是不会骗人的,我想问问你的心,问它江家嫡女江缨,是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 “如何问?” “你把我的耳朵捂住。” 而后,江缨拿起贺重锦的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江水声,浪声,船舶声……她都听不到了。 她吻了上去,由浅到深,由深到浓,那一刻,江缨听到贺重锦身体里的声音了。 男人断续的嗓音,强有力的心跳声,她都听到了。 唇瓣分离,只剩下二人呼出的热气还在纠缠交融着,贺重锦望着江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含着一层淡淡的水色, 他问:“缨缨,我的心是怎么回答你的?” “它说,贺重锦是傻瓜。” “……” 深夜已至,江缨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一条蛇贴着她已经初见隆起的小腹上缓缓划过,像是有一双手在轻柔爱怜的抚摸。 这条蛇的身体不冷,反而是温暖的。 她怕蛇,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怕眼前的这条蛇。 明明它是那样的危险,可却又是那样的温柔。 上船后的第三天,临近子时。 江缨找了一块绸布,为贺重锦蒙上双眼,她牵着他的手一路朝着房间走去。 他的声音温和清润,是那样令人舒心:“缨缨,你要带我哪儿?” “带你去看一个惊喜。”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江缨说:“可以摘下来了。” 眼罩被揭开,刺目的日光涌入了视野,贺景言、文钊、红豆、贺老太太......他们都在,他们全都在。 小岁安扎着小马尾,端着一碗大大的长寿面,就这样走到了贺重锦的面前:“爹爹,生辰,快乐,长寿。” 贺重锦垂目望着那长寿面,眸光隐隐颤动着,心中早已是激荡万千。 小岁安疑惑了一下:“爹爹?” 贺重锦:“嗯。” “爹爹不喜欢,长寿面?娘亲,亲手做的!岁安没吃,等爹爹吃,长寿!” “喜欢。”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生的,但这一天,就是贺重锦的生辰,梁质子的生辰。 * 与此同时,两名侍女端着酒水来到了刘裕的房间,刘裕正在借酒消愁,他在想曲佳儿,想着自己离开这么久,曲佳儿一定急坏了。 “佳儿。”刘裕大口地喝着闷酒,俊秀的面庞早已是红了半边,“为什么朕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嗝儿,就这么难呢?” “太后不让,表兄不准,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拦着朕!” 忽然,熟悉的声音宛如夜莺,是那样的婉转而动听,一双手轻缓地放在了刘裕的肩头:“陛下是在找臣妾吗?” 听到声音,刘裕骤然瞪大了眼睛,迅速地将其抓住,然后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佳儿!?” 曲佳儿穿着装扮成端酒的侍女,走到刘裕的跟前,她笑颜如花:“陛下,臣妾怎能舍得让陛下去边关呢?夫妇是相随的,所以臣妾暗中上了船。” “太好了!” 刘裕一喜,将曲佳儿一把抱在怀里,高兴的像个孩子。 相拥的那一刻,刘裕并没有看到曲佳儿的表情,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如花的美眸阴冷冷地侧着。 欣喜之时,刘裕忽然感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当场呆愣住,脑中像是火药被点燃了引信,砰得一声炸开,便听那边的侍卫高声喊道道:“来人!护驾!有刺客!” “不好了!曲妃娘娘挟持陛下!” 那是一把匕首。 刘裕的心在开裂,无情地掉落瓦解、崩塌,他颤声问曲佳儿:“佳儿,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若有苦衷,你告诉朕,朕会帮你,朕无论如何都帮你!” 曲佳儿却笑了:“刘裕啊刘裕,要怪只能怪你太傻,太天真。” 众人吃完了长寿面,小岁安已经急得不行了,稚声提醒娘亲道:“娘亲,礼物!礼物!” 贺重锦的生辰宴,在小岁安的催促下到了至关重要的环节。 江缨带着贺重锦来到了榻边,只见那榻上堆满了礼物,都是亲人朋友们给贺重锦的。 “夫君,这白玉棋盘是贺景言的,蝴蝶木雕是小岁安的,鸳鸯绣枕是祖母的,护腕是文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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