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苍白,双颊却有些不正常的红。 不仅如此,那大氅之下的身子,似乎比几个月前他们分别时更加消瘦了。 一旁的行舟吸了一下鼻子,引得沈京墨侧目:“你也病了?” 行舟张了张嘴,下一刻就收到傅修远的眼神,只好低下头去狠狠摇了摇头。 傅修远笑着解释:“天冷而已,不用担心。” 上京比金陵冷得多,他久在上京,金陵这点寒冷算得了什么?八成是一路奔波劳累,才会身子不适。 沈京墨不禁自责:“你不必来的。上京离金陵两千多里,你……” “想来送送你,”傅修远安慰她,“上次是你目送我走的,这次我想看着你进城。” “你不进城?” 傅修远摇头:“见你一面就走。” 沈京墨听罢,心中没来由地一疼。 两人相顾无言。 片刻后,她道:“霍一跟在我身边,实在是浪费。这次就让他随你一同回京吧,你比我需要他。” 陈君迁现在只是个无兵无权的普通人,他愿意放他一条生路,让他陪伴靖靖度过余生。霍一再留在她身边,的确不大合适。 傅修远同意了。 沈京墨朝他笑:“那,我走了。多谢你放他一马。你好好保重身体,莫再受寒了。” 傅修远也笑着点头:“去吧。” 他说完递给她一张凭文。有了他傅相特准的凭文,她想进哪座城都不会有人阻拦。 沈京墨接过凭文,与他道别,随后提起裙摆,向金陵城跑去。 傅修远转过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知道,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靖靖!” 他突然喊住了她。 沈京墨停了下来,转回身远远看向他。 他也不知刚刚为何要叫住她,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只对她说了声,跑慢点,小心路滑。
第145章 错过 “夫人弄错了,江府没有姓陈的公…… 金陵是江浙一带最繁华的地方,热闹不输上京,即使风雪交加,街上行人也不见少。 沈京墨提着繁重厚实的裙摆,在车水马龙的闹市用尽全力奔跑着。这里的积雪被两侧的商户清扫过,但不彻底,新雪被来往的行人踩成了水洼,打湿了她的绣鞋。 但她丝毫不觉得冷。 来的路上她把金陵城中的布局图看了不知多少遍,江府在哪个方位,从西城门到江府有多少条路,哪一条最快最好走,她早就记在了心里。 只要到了江府,她就能和陈君迁团聚! 这些年来他们二人聚少离多,自商洛沦陷,她更是夜不能寐,日日担心他落入朝廷之手。 但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到头了。 沈京墨满心欢喜地这样想着,连飘进嘴里的雪花都觉得是甜的。 江府在金陵城北。 沈京墨穿过一条条青灰小巷,终于远远看见了江府气派的大门。 她停在路口,想等呼吸平复下来再过去——她这一路跑得太过着急,发丝和衣裳都也有些乱,呼吸更是急促,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这副模样。 沈京墨扶着墙弯腰匀气,眼睛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江府大门。 不多时,她呼吸平稳下来,拍掉肩上落雪,理好头发,快步向江府走去。 江府门前规规矩矩地站着两个门仆,沈京墨上前说明来意,拜托其中一人进府通传。 两个门仆对视一眼,皆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恭敬有礼地问沈京墨:“夫人来找一位姓陈的公子?” “正是。” “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府上没有姓陈的公子。” 沈京墨一愣。 莫非傅修远的消息有误? 不可能,他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在告诉她之前一定会先查证,绝不会给她一个假消息。 沈京墨把陈君迁的样貌身材描述了一遍。 像他那样的个头、长相,只要在江府待过,府中的下人不可能没有印象。 果然,沈京墨说完后,两个门仆的表情变了几变。 “夫人,我家老爷好交朋友,府里常有客人上门,这来来往往的,我们也记不住。您手头可有何信物,我去府中帮您问问,看是否有人认得?” 沈京墨哪有什么信物?她所有的东西都丢在了商洛。 她为难地想了半天,猛然想起袖中带着一枚木章,那是她照着记忆自己刻的陈君迁。 她把木章递了过去:“这便是他,他见到这木章就会知道我是谁。” 门仆拿了木章,给另一人递了个眼神,转身往门里走去。 沈京墨在门外默默等待。 来时路上她没看见通缉陈君迁的告示,想必朝廷认为他不会逃到这里来,便没在此处设防。既然如此,她将他的木章和姓氏告诉江府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雪越下越大,她等得愈发心焦,脚也开始发僵。 不知过了多久,府中终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京墨听见了,笑着上前去迎。 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一怔,就听那人说:“夫人,小人是江府的管家,方才已经问过府里的下人,无人见过这位陈公子。” 管家说完把木章还给了沈京墨。 没见过? 沈京墨一急,见管家说完就要走,忙将他拦下:“那,可否让我见见江公子?他与我也是旧相识。” 傅修远告诉过她,陈君迁之所以住在江府,是因为江家的少家主江平澜与他交好,她听过江平澜的名字,在流云寨时,盛流云就是这样叫谢遇欢的。 只要见到谢遇欢,就能见到陈君迁。 管家一顿,却道:“少家主几日前已与友人离开了。” “去了何处?” 管家犹豫片刻,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北边。 管家说完便回府了。 江府大门缓缓合上,沈京墨在门前的阴影里站了许久,直到双腿冻得快要麻木,才木讷地一步步走下石阶。 谢遇欢在外也是被通缉的反贼,就算换了个身份,脸也是画在告示上的,离开金陵、离开江府的庇护,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为何要去北边? 和他一起去的,是陈君迁么? 他们还会回来么? 沈京墨站在漫天的大雪中,失神地想了很久——她该怎么办?留在金陵等,还是往北去? 可她连该去北方何处都不知道。 沈京墨想再回去问问江府的人,可她刚抬眼看向门口的门仆,那两人却都低下了头去不与她对视。 沈京墨便明白了,她不该再去自讨没趣。 “叮铃铃”的马车铃声响起,沈京墨慌忙后退着让开路去。 背后屋檐上的雪掉了下来,正落在她后颈,冰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仰起脸来看了看并不暖和的太阳,许久,转身离开了江府。 看见沈京墨走了,两个门仆才敢抬起头来,凑到一块去交头接耳。 “你也是,干嘛要接她的话?挨管家骂了吧?” “我哪知道她要找的真是沈公子啊?她要是早把那木头疙瘩拿出来,我就直接说没有了。” “长点记性吧!管家刚又说了一遍,沈公子在咱府上的事绝对保密,不可能有人知道。而且他俩最近要忙起来了,谁也不许去打扰。别说沈公子,要是再有人来找少家主,也得说不在。” “哎呀记得了记得了!”
第146章 终章 打完了 大庆三年秋,信阳城外,两个远行路过的男人远远看见一个茶水棚子。 其中一人正走得口干舌燥,便拉上另一人朝那棚子走去。 这种茶水棚子十分常见,大多设在人来人往的城外,路过之人若是累了渴了,花上一文钱便能买碗茶水喝。 只是他们两人囊中羞涩,另一人便扯了扯同伴的衣袖:“往前再走走,找条河取些水得了,这茶水要钱。” 他那同伴却抓住他的手臂继续朝棚子走,笑道:“这儿的老板娘不一样,不要钱。” “不要钱?那她图啥?” “这个老板娘是个妙人儿,爱听外面的事儿,只要你能给她讲讲别处正在发生的新鲜事,她就白送你一碗热水。” 热水得拿柴烧,老板娘这样做也得搭进去不少钱呢。 说着,两人就走到了茶棚下,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老板娘正在给别桌的客人添水,这桌的男人趁机又给同伴讲:“这老板娘五官特别漂亮,就是右脸上有一大片胎记,从眼连到下巴,挺吓人的,待会儿别多看,省得晚上睡不着觉。” “少来,胎记能有多吓人?” 同伴不信,转头朝老板娘看去。老板娘刚好给别桌添好了水,拎着壶向他们这桌走来。同伴一瞧,顿时转回了头,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老板娘的左半张脸的确漂亮,可右半张脸上的胎记却极其可怖,如同一片红黑色的粗糙树皮一般干瘪皱巴,与左边白净的肤色一对比就更吓人了。 两个人挤眉弄眼,无声感叹,要是没有这片胎记,这老板娘该有多好看,但转念一想,兴许就是这片胎记导致老板娘嫁不出去,才不得不抛头露面经营茶棚养活自己,也才便宜了他们,能得一碗不要钱的热水喝。 “二位喝茶,还是白水?”老板娘来到桌边,边擦桌边热情地问。 “白水就成,拿消息换。” “好。”老板娘给两人各倒了一碗水,笑眯眯地看向答话那人。 那人清了清嗓子,朝对面的同伴挑了挑眉,讲起自己从别处听到的事—— 新帝在位三年,上京和旁边的冀州、豫州治理得还算看得过去,但再远些的地方就不一样了,义军四起,天天打仗。 几年前一支义军投降朝廷,四处镇压别的义军。原本全国各地的义军都要被他们镇压成功了,谁料一年前,江浙一带一夜之间出现了一支人数众多的义军,火速占领江浙重地后直奔北方而来。 这支异军突起的军队从何而来、首领是谁,起初谁也不知道。后来各地被朝廷镇压过的义军不知怎的,竟纷纷响应这支义军,从全国各地不远千里前去奔投。 渐渐地,民间流言四起,有些说那义军的领袖是前朝皇室的后裔,也有些说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皇子,而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说那人是早被朝廷消灭的义军首领陈君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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