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突然空了手掌,在何楚云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浮出一层冷意。 撵了撵手指,邓意清回过身看向何楚云,“办得差不多了。广家除了钱庄与丝布生意,其余的都被商会中的其他商户侵吞,已穷途末路,想必这次广家家主再无能将他保下。” 何楚云将手臂抬起,放松身子靠回软榻,胸口起伏,深深吐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如此,也能暂且安心嫁给邓意清。 她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顺利,顺利到让人觉得有些恍惚。 “待广家彻底倒了,你把广荣带到我面前来。” 邓意清拿起薄毯盖在她身上,“不难。昨个下了场凉雨,当心着些。” 他还伸手抚了抚何楚云脸旁的碎发,满是柔情。 何楚云感受脸颊上温冷的触感睁开眼,撞上邓意清没来记得收起来的浓浓深情。 她不相信邓意清对她情根深种,可他眼中的情谊又如此明显,她想不透,只得笑着调侃,“公子莫不是想娶了我与我厮守终生?” 对她这么好,他到底图谋什么? 邓意清没有回答,只是敛下眸子,轻轻摇了摇头。 半晌,才似酝酿了什么,欲张口回话,却被焦恒一声急唤打断。 “公子!”焦恒匆匆从小路跑进珠玉阁,站在朗庭外,面露焦急。 邓意清先是看了眼何楚云,随后才走过去。只见焦恒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向来处事不惊的邓意清面上露出几分疑色,然后对何楚云道了声‘失陪’,就随着焦恒离了何府。 很快,何楚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两天,广家受了京城王室重赏的消息传遍了敏州城。就连广家京城里那个贵人都沾了广家的光。 原是广荣得了一块绝世宝玉。这玉唤作碧血瑶光,是那已故的良王家传宝玉。 这玉价值连城,千百年来,只传与嫡系子孙。 八年前良王陨落,这玉也跟着失去了下落,当朝王室一直苦寻无果。 敏州一商户之子,在巫州游玩时偶在摊铺上得了一块玉,回到家中问过父亲才知此玉非凡。正巧巡抚大人在多年前见过此玉,将其认出,广家大喜,献与王室。 这商户之子正是走了狗屎运的广荣。 短短几天,广家就从人人喊打的落魄恶商,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皇商。不仅明年丝布贡商的资格重归于手,还多了几项原来没有的。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与旁人的失悔不同,正在修剪花枝的何楚云听了这消息呆立在原地,被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就连剪子都脱了手,险些伤了脚。 喜灵连忙上前将剪子拿起,关切道:“小姐怎地了?” 何楚云眼神中透露出茫然,失魂呢喃:“怎么会……” 第66章 广家落魄期间, 何度雨也没少做那踩低的嚣张事。 这下可好,一朝得势,广荣气焰立刻拔了起来, 首先就是要对付邓意潮与何度雨。 邓意潮机敏而且不要命, 广荣几次三番也没能讨到好处。而何度雨便不同了, 心性单纯,容易上当。 广荣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拿住了何度雨,使其听之任之, 说一不二。 何楚云忍无可忍, 叫下人将何度雨拦在家里, 不让他出去。 听了管家回禀说度雨少爷正在院子里吵闹, 谁的话也不听。本想放任不管的何楚云总觉得事有蹊跷, 最后还是蹙着眉头去了他院子里打算瞧瞧。 何度雨虽然跋扈但也不是毫无人性。听闻近来他发起火来, 对院子里的下人又打又骂, 好几个奴隶都伤重不治而亡。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当何楚云见到何度雨双目赤红,被绑在床上拼死挣扎的模样, 心中的怀疑不用再多考虑已然落实。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给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何楚云刚一说话, 那床上的何度雨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嘶吼起来, 不过由于嘴里塞着棉布,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隐约能听出他在喊:“姐姐救我。” 一旁的拂柳神色焦急, 连忙答道:“少爷前几日同那广家少爷喝了顿酒,回来后便这般模样了,一直叫嚷着让拿酒来, 可少爷喝了数十种酒都说不对,砸得遍地都是。什么也吃不下, 觉也睡不着,严重起来还会用头撞木梁, 甚至还想咬舌自尽。” “什么酒?” 拂柳摇摇头,“奴也不知。” “叫过大夫看了吗?” “叫过了,大夫也没瞧出病根,有的说是火气大,有的说是中了蛊,还有的说是上了瘾。” 何楚云听罢心里有了猜想,侧过身,冷声吩咐:“将宝勤叫来。” “是。”拂柳应。 没多时,宝勤就赶着来了,身上还穿着小厨房的灰布衣裳,上面还有些油点子与褐色灰迹。 小脸倒是比先前圆润不少,看来没吃得什么苦。 宝勤进屋后恭敬行了一躬,“小姐。” 何楚云不与他废话,直言道:“你看他这模样可与锦奴之前一般?” 宝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小姐问了什么,于是抻着脖子朝床上看去,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锦哥儿刚醒那日与公子有些相似,但后来就正常得很。” 何楚云低下眸子思考,难道说只需忍一忍便会痊愈? 想了半晌,她又犹豫着开口,“锦奴走前,可有什么不对劲?” 宝勤转动着眼珠子回想,“嗯……就是虚弱了些,不过那日奴被锦哥儿派出去买东西,具体奴也不清楚。” 何楚云叹了口气,挥挥手又让他下去了。 她回头看了看那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何度雨,觉得还是得从他自己口中道出实情。 于是缓缓几步走上前,由上而下俯视着他,淡淡道:“我现在命人摘了你口中的布,你不要叫喊也不能咬舌,若答应我,我便给你拿酒来。” 不知何度雨听没听进去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猛猛地点着头,用力得恨不得将头都晃下来。 何楚云给了拂柳一个眼神。拂柳咬了咬下唇,上前摘下了何度雨的口中的棉布。 “救,救我,姐!”何度雨嗓子都哑了,嘶吼起来声音也不大。边喊眼里还边啪嗒啪嗒落着石子大的泪珠。 说了几句话,他也不应,眼神涣散,望着床顶。 何楚云扬了扬下巴,挥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得安静了一瞬。 这一巴掌还算有效,果然令其恢复了些神志。 突然,何度雨仿佛才真正意识到了何楚云来了,眼中顿时充满委屈,呜咽了一声:“长姐!” 何楚云没闲心思听他道委屈,只能趁着他现在清醒连忙问来。 “到底怎么了?” 何度雨喉咙干涩,似乎渴极,但何楚云并没令人给他灌水,只是让他快些答话。 何度雨也只好说起由来。 原是前些日子他缕犯赌事就是广荣诱惑,好像给他下了什么蛊,只要不去赌,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双手都要烂了一般。 他并不缺钱花,也不好赌,可那些日子脑子晕晕乎乎,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一样。 别说爹娘的话不听,就连何楚云的话都不听了。 后来清醒时,知道长姐与爹娘因这件事受了不少委屈,就叫了好几个人下人将自己困在家中。 邓意清也帮了不少忙,如此一来,几日过去,这赌瘾竟然就消了。 清醒过来后,他也猜到了是广荣从中作梗。于是便应了广荣的邀约,打算找他算账。 可谁知广荣给了他一壶酒,说是上次被一个下贱乐奴打搅没能让他喝上,这次便让他一尝为快。 他本来是怀疑过酒有问题,可广荣那厮把他在席上将得下不来台后,又开始讨好,恩威并施,一套姿态弄得他心思乱了。 且看那人自己也喝了。是以他便也没做多想,喝了那酒。 结果回家之后就痛苦难耐,好像喝不到那酒,他便也不想活了。 不同于赌瘾犯了时候那种冲动迷糊,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身子痛苦。 只有自己残害自己时,伤口的疼痛才能掩盖住骨子里撕咬的痒痛。 “广荣……” 果然是广荣! 何楚云只觉可笑,她都不知道这件事该怪谁。本来广家已经失势,但因为广荣得了俞文锦的宝玉,又使得广家东山再起。 如今势头比之先前更盛,就连邓家也无可奈何。 刚得知此消息时,她还纳着闷,俞文锦怎么会,将他家传宝玉拱手送给广荣。 如今她懂了,被喂了这种酒,连活都不想活了,何况那身外之物呢? 可也不应该的,那家传宝玉象征着良王府几代的荣光与气节,她相信即便俞文锦失了性命,都不会交出宝玉。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信也不行。 俞文锦,怎会失了气节死去…… 何楚云顿觉当初那个清高的君子俞文锦在她心中倏然崩塌,叫她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还要报复吗,还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报复吗? 她不知道了。 若说报复,她又能再使什么手段? “姐,救我,给我弄些酒来,让我干什么都行!啊!姐!” 何度雨似乎清醒劲儿过了,又开始挣扎哀嚎起来,在他欲咬舌之前,她命拂柳把棉布塞回了何度雨口中。 何楚云目光如炬,盯着何度雨额头豆大的汗,心中的愤火又迸发出来。 广荣,她就这么几个在乎的人,竟被他一一祸害。 为何不报复! 有时天不绝人路,正当她愁得不知如何行动之际,吟湘坊那边传来了消息。 一个自称是锦奴生前好友的乐奴求见。 何楚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屈身去了吟湘坊后身的小破宅院,见到了那个乔奴。 乔奴与俞文锦全然不同。 他是张扬娇媚的模样,身上也穿着红衣,一举一动都似乎在告诉别人,他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乔奴见到何楚云也没行大礼,甚至还笑着出言调戏,“原来这位便是传说的何大小姐,果然不如一见。” 说罢,就要往她身上搭,被何楚云侧着身子躲开了。 “你有话便说。”她可没有闲工夫同一个乐奴在这厮混作乐。 乔奴被躲开,脸上立刻幽怨起来,“小姐莫不是瞧不起奴家?叫奴家好生伤心。”说着,甚至还要掉两滴矫揉造作的眼泪。 何楚云倪了他一眼,便要向外走。 乔奴见她开不起玩笑,连忙将她叫住:“等等!” 此言正色,与方才截然不同。 何楚云见他肯聊正事,才回过头,冷声道:“想必你叫我来,不是给自己找个好主家的吧?” 乔奴抿唇一笑,又恢复刚才的模样,扭着脖子道:“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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