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听话又机灵的狗,确实蛮有意思。 没过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侯府何大小姐到——” 听到吴家下人的传报,何楚云方知已经到了吴家。 她搭上喜灵的手背,缓步踏着雪来的背下了马车,经人引路,带着喜灵走入吴家梅园。 园内白梅如霜,红梅如霞,与雪相映成趣。 此刻园中央正有舞姬作舞,各家小姐在矮桌间闲谈嬉笑,好不热闹。 至梅园,下人再传报一遍。 何楚云一袭红衣,伊人踏雪而来,娇艳贵气,胜过园中红梅。 园内早到的丽人纷纷起身相迎。 “是何家小姐到了。” 吴铭慧早已等候多时,这会儿见她来了也过去迎接。 “好姐姐可算来了。” 何楚云点点头,吴铭慧嫣然一笑,两人对视行了一礼。 何楚云施施然坐到了主人吴铭慧左边的上座。 吴铭慧好些日子未曾与何楚云见过了,待坐定,便立刻起了话题与她叙旧。 “听说姐姐要定亲了,可是真的?” 何楚云拿起茶饮了一口,没有否认,反问道:“妹妹是听谁说的?” 吴铭慧一脸兴奋,“我爹听邓家家主说的,说是邓家年后就要去你家下聘了。” 何楚云放下茶杯,莞尔而笑,但笑意未及眼底。 “此事还未定,我也不清楚。” 那邓家大公子极为出色,吴铭慧不知何楚云实则不满意这门亲事,自顾感慨道:“那邓家嫡子邓意清性子不错,温文儒雅,家中产业也经营得极为出色,定是下一任邓家家主。姐姐又是知书达理出身高贵的美人儿,你二人甚是般配,简直天生一对!” 听她的话,何楚云却只觉得她在骂人。这些人,竟真认为她与一个商户之子相配。 没有继续此事聊下去的兴趣,何楚云巧目轻转,扫了一圈周围的景色,看看有没有别致的梅树。 吴铭慧也不是没眼力,见何楚云不愿再提,估摸着这门亲事许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内情。 吴铭慧也并非偏要八卦她的亲事,只是随口闲谈。为免她不高兴,忙提起旁的。 “对了姐姐,今日妹妹的梅花宴可是有个好安排。” “哦?妹妹看上去兴致昂然,是何安排?” 铭慧一向活泼,鬼点子也多,说起安排倒是吸引了何楚云的注意。 “妹妹今日寻了吟湘坊新来的琴师锦奴奏琴助兴。这锦奴秋日里刚来敏州,没两个月便成了头牌,如今好生难请!” 吟湘坊是萧州有名的乐坊,背靠大户,近年越发繁火。 “这锦奴是何来历,两月便成头牌,可是有什么本事?” 吟湘坊头牌向来价高难请,一般人家的茶会花宴都请不到。 是以吟湘坊乐师虽是奴籍,倒也比普通奴隶地位高上些许。 “待会儿姐姐见了便知。” 说罢,吴铭慧朝后面的婢女点头。婢女双手一拍,下人们立刻窸窸窣窣忙碌起来,于舞池一侧布了把木琴。 接着,一人缓步走来。 这人身穿一袭雪白锦袍,袍身上绣有银色华纹,身姿绰约,面庞俊美,仿若穿过薄云而来。 “来了。”铭慧笑得狡黠。 锦奴垂着头走到木琴前,端坐下去,双手抚上琴弦,纤细手上的指甲泛着微微的光泽。 他朝首座的几人俯身颔首示礼,随后直起身来,柔声道:“献丑了。” 他的眼神淡然,手上技巧却非常熟练,曲子动人,如潺潺流水,又如山间清风,令人听完浑身舒畅,众位小姐们也不再闲聊凝神听他弹奏。 一曲奏完,众人如梦初醒。 何楚云也忍不住双手轻合,轻轻鼓了两下掌。 这吟湘坊能人不少,委实不一般。 “果然是好曲,有赏。”吴铭慧也十分满意,秀手一挥对着下人交代。 婢女从一个锦绣荷包掏银两递给他身旁端着赏盘的吟湘坊鸨婆,锦奴知是赏给他的,抬起头道谢。 何楚云这才瞧清楚了他的面容。 一瞬间,她如遭雷击,目光凝滞,怔愣诧愕。 何楚云睫毛颤动,红唇微张,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 虽然有些变化,但她认得出,这人,便是开国功臣良王之孙,那个在学堂里被所有小姐少爷崇拜的矜贵少年。 她儿时一直恋慕的对象,亦是,她身上那枚玉佩的原主人。 那个被她藏在心底的名字。 “俞文锦……” 何楚云轻轻呢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4章 吴铭慧没有听清她的话,侧着头问:“姐姐说什么?” 何楚云听见吴铭慧唤她,才想起自己还在宴会之上。 掩饰般地又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实际却半滴未进。 她的视线不禁向那琴师投去。 他安静地坐在琴前,优雅如竹,那清风霁月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俞文锦如出一辙。 而他又名为锦奴,这不免让何楚云更加深信,他便是俞文锦。 可,他认出自己了吗?他是将她忘了还是不敢相认?他为何会沦为乐奴,又为何出现在这敏州城? 何楚云虽满腹疑问,但面上却平静如水,对吴铭慧淡然一笑:“没什么,琴声太过美妙,让我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当年她刚到敏州不久,就传来了良王府被抄的消息,良王亲眷皆遭了祸。她虽有心打听良王余眷,可祖父便严令家中人不许再涉足京城之事,说是会为家里招来祸端。 她虽倾慕俞文锦,但她更相信祖父的话。一段朦胧的感情与家族的安稳相比,孰轻孰重她自然分得清。 且祖父死后,她便日日忙着帮助母亲料理家中事务,一晃几年,时过境迁,她也没有特意再去打听过京城之事。 若俞文锦真的因侥幸活了下了,那两人在这敏州城相遇也算是缘分。 何楚云朝吴铭慧笑笑,“你这人安排得巧妙,我确实好些年未见识过这般精湛的琴艺。” 赞了吴铭慧的用心安排,何楚云又唤来身后的喜灵,让她贴近自己。 何楚云将一枚塞着银钱的荷包放到喜灵手中。 “赏给那位琴师。” 然后上下看了眼娇俏的喜灵,将玉佩挂到了她身前,漫不经心道:“喜灵,你今日裙装与这玉佩十分搭配,你且先戴着吧。” 挂好之后,又给她递了个眼神。 喜灵人如其名十分机灵,又跟了何楚云多年,自是知道玉佩的来历。 喜灵退了一步点头应:“是,多谢小姐,喜灵知晓了。” 喜灵走到锦奴身前,学着之前那个婢女的模样,将钱放到鸨婆端着的赏盘上。在俯身放下银钱时,她的玉佩与鸨婆的赏盘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奴再次叩谢,神情自若,毫无异样。 何楚云见他似乎无甚反应,不禁蹙了蹙眉头。 喜灵回到何楚云身边朝她点点头,意思是确定那琴师见到了玉佩。 何楚云见状肩膀微不可见地矮了半寸。 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他只是凑巧与俞文锦长相相似? 是啊,俞文锦是良王嫡孙,必然逃不过死劫。按年岁,如今想必早已投了胎去。 当年她离开京城时两人都才十岁有余,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 他自小便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且他自身又天资聪颖出类拔萃,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 学堂里比她显贵之人更是不在少数,但两人关系不错。她离京时良王府还没有出事,她走之前,他还现身学堂同窗一起为她办的送别宴,送了她一个玉佩,并附赠一封信。 信上写:惟愿君,一生喜乐安康。 他的字迹清秀,言辞真切,生生叫她记挂了这么多年。 送她玉佩祝她平安顺遂,他自己却早早去了。 怪不得离别那日他满脸悲切,大抵是早就知道了结果。 何楚云垂着眸子,有些失神。 未等多想,便听宴席右侧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你再敢胡言乱语!” 何楚云循着热闹应声望去。 只见一红衣劲袍女子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朝着邻桌的一个粉衣小姐发怒。 何楚云刚进梅园便看到了这穿着与寻常小姐格外不同的红衣女子。 正想着她是谁,便听吴铭慧贴着她耳朵解释:“这红衣女子是城门校尉之女庞芝华,那粉衣小姐你认得,天亨钱庄马老板的女儿马巧棠。那庞芝华野蛮好武,不讲规矩,和各家小姐又没什么交际,今日都没人愿意挨着她坐。” 听她这么说,那两人吵起来便不意外了。听闻马家小姐可不是什么守礼之人,她二人一个莽人一个暴发户,聚在一起不生事才奇怪。 吴铭慧也好生意外,她本无意要庞芝华过来,只是按照礼数发了请帖,平时庞芝华从不参与这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之事,今儿个怎地还过来了? 马巧棠被人下了脸面十分不快,她爹现在是敏州数得上名号的钱庄老板,也算敏州新贵,可她没少听人讲她闲话说她是暴发户之女,瞧不上她。 文官家的女儿讲她便算了,这武官家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姐算什么东西也能对她这般态度,当谁都能踩她一脚不成? 她翻着眼珠,出言讽刺:“怎么着,我说这锦奴男生媚相,看上去便是个会伺候人的不入流的东西,你作甚如此动怒,难不成你也是他入幕之宾?” 末了,她还未尽兴,又嗤笑起来:“不过看你这穿着打扮,说是个男人也不为过,你二人倒好生般配。介时你可回家央求你父亲将这锦奴当上门女婿迎过家门来。” 周围人听她这等话也捂起嘴笑。笑这钱庄小姐好会挤兑,也是笑这小武官的女儿与暴发户的女儿皆是不懂礼数之人,两人吵起来倒是下流有趣。 “我与他清清白白,岂容你辱人名声。” 庞芝华虽气极,但此刻也反应过来这里是郡丞府上,方才是她冲动了,这会儿才收敛了动作。 这马巧棠也不怕庞芝华,继续出言嘲讽。 “我怎地是胡说,吟湘坊琴师的名声还轮得着我辱?是我说他方才为舞妓伴奏是妓子行径错了,还是说他是个惯会伺候人的贱奴错了?” 庞芝华自己手上也溅了些茶水,还被碎瓷划伤了手背,不过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便也没管只顾出言反骂。 “你一口一个妓子贱奴,信口胡说、乱嚼舌根,如泼妇骂街,我看你比那巷口婆子都要刁钻刻薄,蛮不讲理!” “你!” “好了!”马巧棠还要回言,吴铭慧出声上前阻止。 吵两句便吵了,怎生还越吵越凶没完了。将她脸面置于何地? 吴铭慧又问:“你二人因何起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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