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榻上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的片段太零碎,很难拼凑出一整段完整的记忆。 赵锦繁想了想,穿上衣服,去了趟长阳殿。 长阳殿内,灯火通明。 荀子微见她深夜前来:“怎么这时候来?”他轻声问:“饿了?” 赵锦繁望了眼站在他殿内站着的沈谏张永朱启等人,到嘴边的那句“我们来交吻吧”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朕书房的洒金纸用尽了,便过来问问您这可有?” 洒金纸? 荀子微蹙眉,他向来不用这类华而不实之物,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赵锦繁忙道:“如果您这也没有,那朕就先告辞了。” 话毕,她匆匆离开长阳殿。 算了,交吻也不一定有用。 张永望着赵锦繁匆匆离去的身影,奇怪道:“这紫宸殿的宫人也太不像样子了,要个纸还需要陛下亲自跑一趟吗?” * 次日早朝过后,她着手准备集议之事,将需要的折子都备妥,乘辇车前往宣政殿。 尚未到集议之时,赵锦繁想着在集议前,再理一理思绪,因此提前了一会儿过来。大臣们尚未前来。宣政殿内安静地出奇,守门的宫人向赵锦繁躬身行礼。 赵锦繁迈入殿中,自远望见荀子微正坐在里殿桌案前。他案上放着好些公文,看上去刚翻阅过。他大约有些疲惫,此刻正靠在椅上闭眼小憩。 赵锦繁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将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几册公文捡了起来,放在他桌侧。 此刻里殿无人他闭着眼,平稳地呼吸着。赵锦繁的目光不知怎地就落在了他此刻紧闭的唇上。 她低头细看他的唇瓣,看上去很软,记忆里也很软,伸出手指轻点了点他的唇瓣,果然很软。她轻叹了一声,挪开食指,正欲离开,手腕却忽被人扣住。 赵锦繁一惊,荀子微睁开眼对上她的眼睛:“交吻吗?” 赵锦繁舌头打了结:“我、我……” 荀子微道:“我知道你想。” “我很会。”他道,“要吗?” “我不想忍了,赵臻。” 赵锦繁眼睫颤得厉害:“可、可是马上就要集……” 她集议的议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吞入口中。
第93章 他仰头精准地贴上了她的唇,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次一般。他的气息突如其来地侵入,赵锦繁微惊,无处安放的手,抓紧他胸前衣料。他宽厚的手掌抚上她的背,将她往怀里摁。 赵锦繁的身体顺势跌进他怀中,微见隆起之势的小腹与他紧紧相贴。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比亲吻更过的事也跟他做过了,此刻只是双唇相贴,却生涩到不知所措。他们在唇间追逐,女儿却在她身体里感受她隐秘不为人知的悸动。 荀子微盯向她闭合的唇瓣,笑问:“怎么这么羞?” 赵锦繁抿唇不答。他低头在她下唇轻轻一吮,熟练地吻开她紧抿的唇,一点一点吻深,碾过她每一寸唇肉,蚕食掉她生涩的怯意。 静谧的里殿,细微的声响在耳边清晰可闻,交缠的水声,他的吞咽声和她凌乱的呼吸声。 集议时辰将至,里殿之外传来几位大臣的脚步声。 吻正浓,他正要再进一步,赵锦繁推开他,抬起手背挡在唇前,喘着气跌跌撞撞从他身上下来,意欲结束,但还未及转身,又被他重新摁进怀里。 “你……”她张嘴的那一瞬,他复又吻了进来。 “我忍太久了,赵臻。”他撬开她齿关,深入扫荡,拥着她整个人,向后退去,直到把她抵到门背上。 他一手扶着她后腰,一手摸上里殿门锁,赵锦繁听见门锁咔嚓落下。里殿之外,权臣派与保皇派难得立场一致,共携议事。 沈谏朝紧闭的里殿望去,道:“君上和陛下在里殿?” 薛太傅点头道:“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一门之隔,重臣们步履纷至,生人的脚步声激得她浑身不住战栗,他吻得很深,全然不同于第一次的温和与循序渐进。赵锦繁张着唇,舌根被他吮到发麻。他松开她 的唇,喘息片刻后,再吻,好像吻不够。 赵锦繁断断续续唤出声:“仲……父……” “嗯,我知道。”不能再继续了。荀子微克制地松开她的唇,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半刻钟后,两人整理完仪容,从里殿出来,一惯的神色疏离,相互礼遇。在众臣行礼声中,坐上高台。 沈谏留意到高台之上那两人袖摆上相同的折痕,脸一沉。 赵锦繁轻瞥了身旁正襟危坐之人一眼,想起他们在从里殿出来之前,这个人对她道:“等集议结束后,我们最好再补上一吻。” 赵锦繁愣道:“为什么?” 荀子微回道:“因为当年在沃城,我们连续吻了四次,刚刚我们才吻了三次,还少一次。” 在沃城的那段记忆在方才那个吻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涌进脑海,赵锦繁心想,他竟然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 交吻的余韵一阵一阵回荡在她心头,赵锦繁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一年多前,荒漠戈壁之上,那个因催情香而难熬的夜。 嘴巴很干,想要水,柔软的水,荀子微唇上的水。以往被束带紧束的地方又胀又麻,有什么东西无法自控地从她身体往外涌,像是月信但她知道那不是,不疼但很难受。 “赵臻,你需要我吗?”黑暗之中,荀子微问她。 赵锦繁想,她当然需要,很需要他。从香开始发作的那一刻起,她就确定这一点。以至于当他提出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时,脑袋里挣扎着想了许多别的事,结果说出口的竟然是与他有关的话。 她总是想要那些不切实际的怀抱,比如她母妃的,她父皇的,现在又想要他的。总有一日他们会兵刃相见,哪怕没有这一层关系,用他的话来说,他们也没有亲昵到能够做逾矩之事的地步。 夜很漫长,欲念盘踞在心头,久久不肯散去。最难熬那一下,赵锦繁忍不住轻唤了两声“仲父”。 好在夜深他早已睡去,没有听见。 熬过那股劲后,她身上觉得舒服多了,累意席卷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迷离间她恍惚听见了他练剑的声音,她想她一定是太累听错了,谁会在半夜三更练剑。 次日一早,一切都恢复如常。他们继续赶路,尽管她尽力装作无事发生,可还是避免不了彼此尴尬。 由于这几日西面刮飓风,危险难行,他们不得不往东边绕行。东行这条道人烟稀少,这导致他们常常无法及时补给水和干粮。忍着焦渴连行了一日,入夜时分,停下脚来歇息。 赵锦繁拿着水囊坐到一边。正想喝水,打开水囊却见水囊里的水早已见底。 荀子微把他的水囊递了过来,道:“喝我的。” 离能补给干粮和水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路,这种时候也没法计较水囊是谁的问题。赵锦繁接过他递来的水,道了声:“多谢。” 她抬袖擦了擦水囊口,喝完又擦干净了才还他。次日,他的水囊没水了,她也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了他。后来嫌麻烦,也就默认彼此的水囊,哪只有水,想喝就随取了。 到了第五日的黄昏,他们终于抵达了沃城。 夜幕下的沃城,灯火辉煌。这座繁华的城邸坐落在扶珠山脚下,是西域中原通路上必经之地,商旅云集,是戈壁上的不夜城。 城门前,站满了北狄士兵,一一盘查过路行人的路引和行李。他们穿着胡服,扮作前往西域,途径沃城歇脚的商旅,顺利入了沃城。守城的北狄官员跟他们比了五根手指,意思是依照北狄人的律法,除拥有沃城本地户籍的大周人外,其他大周人只能在这座城中逗留五日,超过五日将会受到驱逐。 赵锦繁深深地望了沃城城门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荀子微轻声道了句:“走吧。” 赵锦繁点头,跟上他的脚步。他们顺着人流入城,在城中一家客栈安顿。到了客栈赵锦繁总算得以好好沐浴一番,连日来的疲惫在热水漫过身躯那一刻尽消。 她从浴桶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擦尽身上的水,客房门外传来敲门声,门上映出荀子微的身影。 “赵臻。”他在门外唤了一声。这个名字是她在浮州做他“夫人”时的化名,用了她的本姓和乳名,他一直叫得很顺口。 赵锦繁匆匆套上外衣,前去开门。吱呀一声,门从里边开启,赵锦繁看向门外之人,道:“仲父,这么晚过来,何事?” 荀子微瞥见她未干的乌发和脖颈上的水珠,挪开视线,道:“我需去办私事,要离开几日,来与你道声别。” 赵锦繁“哦”了声,道:“今晚就去吗?”这么急。 荀子微道:“嗯。”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交给赵锦繁,道:“欠你的东西,原本早就该给你,稍迟了点。” 赵锦繁从他手里接过匕首。 荀子微道了声:“走了。”话毕,转身离去。 赵锦繁低头看了眼他给的匕首,这把比她原先在浮州卖掉的那把匕首更精致更锋利,刀柄处刻了一个“臻”字。这个“臻”字被刻了两遍,似乎是有人嫌原先刻的字难看,又磨掉重刻了一遍。 赵锦繁的目光在刀柄的“臻”字上停留片刻,推门追了出去。 荀子微在廊道尽头,听见她飞奔而来的脚步声,蓦地回过头,看见她乌发在肩旁飘散的样子,微怔。 赵锦繁拿着匕首的手藏在背后,道:“我……送您一程。” 荀子微应了声:“好。” 赵锦繁出来得急,只套了外衣,她抱着胸道:“那您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系个束带便来。” 荀子微顿了顿,道:“在这里可以不用系。” 此地现下隶属于北狄,没有特许的路引,寻常大周官吏到不了此地,过往商旅匆匆,都是她从前未曾接触,未来也不会有机会再见的人。在这块陌生而熟悉的土地上,她可以做回她自己。 赵锦繁心头生出几分雀跃,道:“那我就不系了。” 荀子微道:“嗯,反正你系了也不舒服。” 赵锦繁笑容忽一滞,忽然想到某个难熬的夜,她撞进他怀里,不停地喊,束带太紧,弄得她很不舒服,请他替她解开。 气氛突然间沉默。好一阵沉默过后,赵锦繁送荀子微出了客栈。荀子微牵着马与赵锦繁走在街上。 沃城的街道,入目是此地三大名物,丝绸、美酒还有赌坊。街道四处都铺了彩绸,浓郁的酒香飘荡在街头巷尾的每一处,赌坊门前人流最多,各色摊贩游走在其间叫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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