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听南又羞又气,根本不想理这两个混蛋,整个人都埋进顾砚时怀里。 顾砚时沉沉闷闷的笑声模糊在嗓子里:“娇点多好。” 岑听南这下连顾砚时都不想理,只好扭头求助那木罕。 这个安静少话的北戎公主跟着笑了好一阵儿,才缓缓开口。 “我的名字在北戎话里是安静的意思,阿丽娅是淘气。我们两个的差别,从小就很明显。”她顿了顿,从袖里扯出一把袖刀,指着刀尾一轮圆月,递给岑听南看,“大家都说我是北戎的月亮,阿丽娅就是北戎的太阳。我们两个,从小就是北戎子民的光亮。” 岑听南摩挲着那轮银亮银亮的圆月,头一回说不出什么话来。 能说什么呢?若祝那木罕功成身就,那将会是踩踏着无数盛乾将士尸体登上的王座。 她不敢。 也许他们几个人那会儿聚在一起,本就是一场错误。 岑听南很轻地叹了口气,并不想过早地惊扰这场错误。 可谁料岑闻远却踩着青砖黛瓦跑了过来,利落地接过袖刀,高举起对着月亮的银光,赞了句:“好漂亮的月亮呢,就像你一样。” 那木罕坐在房顶上,愣愣抬头,看着月光下高扬着马尾的少年将军,倏而一点点红了脸。 那木罕瞧着岑闻远,岑闻远瞧着月亮。 顾砚时搂着岑听南,温热的气息拨弄她的耳垂,他们两个一起瞧着月下两人:“真是好登对的一双璧人。” 是啊,好登对的一双璧人。 他们有着相同而相悖的野望,注定要背道而驰的。 那木罕亲手将箭射进了那夜月光下的少年将军胸口。 又是劫还是缘? …… 头发花白的医士揩了揩头上的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紧紧揪住众人目光。 他将箭头放在托盘之上,沉声道:“不幸中的万幸,箭簇上并未涂毒,且入体不深,未伤及要害。” “那怎么流了这样多的血?”岑听南问。 “毕竟插入胸口,纵使入体不深,也要将周围血肉生生割开,才能将箭头取出。” 岑昀野松了口气,喃喃:“取出就好、取出就好。” “只是……”医士欲言又止。 岑听南心仿佛被攥紧:“只是什么?” 那医士看了一眼岑闻远,拱拱手道:“诸位还是快些转回上京城吧,北戎地方偏远,医术药物毕竟有限,且岑小将军如今昏迷不醒,实在还未脱离危患,一切还得等他醒过来才知是否性命无虞啊!” “那就回!立刻启程!”岑昀野沉声道。 宋珏脸色一白,但掷地有声:“不可。大军在外,私自回朝,你项上人头不要了?” “那难道要老子看着闻远生生拖死在这里!我他娘的打仗不是为了让儿子白白送命的!”岑昀野狂躁地走来走去,揪着头发,双眼通红。 眼见两人要争执起来,顾砚时适时道:“无妨,岳丈大人可率军驻守,我带着娇娇儿与岳母大人一路回京,太医已在赶来路上。入京后我回同圣上秉明此间情由,相信圣上也会同意暂撤大军。届时岳丈大人归京后,相信阿兄也已经无碍了。” 冬日雨后,万物萧条,院子里荒凉一片,看了叫人凄哀得很。 顾砚时的声音冷冷清清,却将众人万 般心绪莫名抚平。 岑听南擦干泪,下了决断:“就按他说的做。” - 顾砚时让驿丞备了最好的马,一路走官道,春意渐浓。 苍翠的生机逐渐替了苍茫凋零的雪,迷蒙细雨,空气越来越湿润,草也越来越绿。 马蹄飞踏,将行程密而急地缩短。 不过十日左右,他们就在官道上和迎面而来的太医相遇。 带队的竟然是郁文柏。 他面目憔悴了许多,拧着眉头对顾砚时抢白道:“不必谢我,只是还你个人情。我正好过来这边查案,顺便替圣上带个口谕。” 太医已利落地上了马车,去看岑闻远与贺兰朔风的情形。 顾砚时揉着眉心,累日兼程的疲倦并未将他的形容拖累半分。 “什么口谕?”顾砚时已将李璟澈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写进信里,寄回上京城,但就连他也拿不准,对上自己的亲胞弟,李璟湛究竟会怎么做。 郁文柏沉声:“竖子无德,不足与谋。亏欠良多,任尔处之。” 岑听南掐紧了掌心。 顾砚时垂首去看她,征询她的意见。 她的呼吸紧了松,松了紧,良久慢声道:“劳烦转告圣上,我不要李璟澈的命,只想借此换一个我父兄回京,也为我爹求一个荣归故里。” 郁文柏似是早料到岑听南会有此言,他抚着眼尾笑了笑,颇有郁文兰的影子:“放心,圣上说了,经此一役,岑家军的忠心无人胆敢置喙。这同李璟澈是两码事,不用同圣上做交换。” 岑听南有一瞬的怔愣。 郁文柏继续说:“圣上还说,回京后,也不必同他复命了,他没教好这个弟弟,心里难受得很不是滋味。还害得岑小将军至今未醒……” “醒了!岑小将军醒了!”太医探出个头,“风雨兼程的把人累得半死!就为这?小将军底子好早无碍了!另外一个也没事!能跑能跳,我以为多大回事呢……老夫这把骨头都给你们颠散了!” “等我回去,一定参你一本!老夫要去告御状!”老太医吹胡子瞪眼的。 这太医是太医院中医术最好也最暴躁的一个,但他不敢惹顾砚时,只好对着郁文柏兜头就是一顿骂。 谁让一路上折腾人催行程的也是这位大理寺少卿呢。 郁文柏:“……” 他手疾眼快,一把拽住立刻就要上车的岑听南:“让太医好好再看看,南南你就别去打扰人了。” 顾砚时眉头一挑:“手。” 郁文柏笑得东歪西倒地缩回手来:“总之啊,咱们圣上现在要去哄贵妃娘娘了,对北戎那边,这么多年也打累了,只要那边不来进犯,我估摸着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什么征战了。足够咱们岑大将军安枕无忧过个晚年咯。” 岑听南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这也是圣上同你说的?” 郁文柏耸耸肩:“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吧,追贵妃娘娘什么的,圣上就算这样想,也不会同我说这样丢人的话。” 他闷声又笑起来,笑了一阵儿,同两人挥挥手:“我转道查案去了,你们一路回京小心,咱们回头上京城见啊。” “上京城见。” 春日暮时,夕阳渐长,拉得官道上一人一马的影子也很长。 岑闻远倚着马车窗口,探出头,有些虚弱地唤:“娇娇儿。” 岑听南拧头看过去,看见昏黄夕阳下,窗口一黑一白两个少年。 白的那个面色仍有些苍白,面上却挂着笑。 黑的那个咧嘴望着她,眼里也终于数十日来终于找回了神采,亮晶晶地,泛着光。 “上车,我们回家了。” 顾砚时揽住她,在温热的斜阳里,将人抱起。 - 春去秋来,天启六年过得实在快。 立冬一场雪,提醒了岑听南,她的生辰快到了。 “也不知阿兄能不能在我生辰前赶回来呢。”岑听南托腮望着窗外雪,身侧红炉咕嘟嘟煎着茶,搅碎了一室冷清。 “能的,他忘了什么,也不会忘记你生辰。”顾砚时放下折子,温声道。 岑听南撇了撇嘴:“可难说,他别又被那木罕射成一只刺猬一样回来就行。” 顾砚时起身,从后面揽住她,埋首在岑听南的脖颈上,嗅到一丝白梅的香气。 “用了白梅香?” 岑听南愣了会儿:“这你都闻得出来?狗鼻子。” 顾砚时笑声模糊在嗓子里,低低沉沉地:“也不知谁才是小狗,昨夜在榻上,带着铃铛求欢的……” “你住嘴!”岑听南急急地就去捂他的嘴。 将笑声都闷在了她的掌心中。 “今日还去吗?”模模糊糊,顾砚时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岑听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贺兰朔风回京后,就被南羌当做臣服的献礼,作为质子留在上京城,已经半岁有余了。 平日里门也不能出,只有岑听南和顾砚时经常去看看他,陪他消乏解闷。 好在,快结束了,只等过完这个年。 这个鹰隼一样的男子,就又能自由了。 “去吧,他一个人,多无聊。”岑听南含糊地答了句,不敢说多,顾砚时实在太容易吃味了。 每次一被谁刺激着,她就得好几天下不了榻,受苦的还是她。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腰间就被他又凶又狠地拧了一把。 “不许去。” 顾砚时将人拧过来,掐着小姑娘的脸就吻了上去。 潮而热的湿痕散开在榻上,某一刻岑听南脑里一片空白,突然想起坊间传闻,左相大人为人清正端持,不苟言笑,不纵情欲,是山崖孤松。 ……一派胡言。 这孤松完全不是世人口中那般清冷。 没有人比岑听南更熟悉他有多热,有多烫,沉沉地灼伤了她。 她软着嗓子,想去抓身上那人的背,却勾到他散落的一头青丝。 下一瞬,她几乎被压得陷入榻里。 屋里窗还开着,凌冽的风送来白梅的香味,轻轻浅浅,搅合着一室的混热。 她嘤嘤地泣着,只听见孤松温沉的笑声:“乖,喊人。” 岑听南抱着他的肩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多少回了,怎么还这么娇。”顾砚时喉头动了动,“真想把你弄死在榻上。” 他含着她的耳垂,什么浑话都往敢外头冒。 ……什么孤松,什么君子,都是假的。 岑听南盈着泪在心头一阵阵的骂。 她被欺负得狠了,眼神散漫地乱飘,凌乱地落到一旁八仙桌上散着的布匹。 她哭着抽了抽。 顾砚时低声:“一让你不满意,就想咬死我是么?嗯?” “看那儿做什么?想去桌上?”顾砚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误会了她的意思。 岑听南猛然被人提起,尖声道:“别,不是!” “晚了。”顾砚时散漫而凶狠地吻上她。 …… 潮意盛开在身下的布匹。 岑听南软着说不出一句话。 顾砚时拍拍她的脸:“这布倒是衬你,回头叫人给你做身儿在屋里穿的。” 只给他一人看。 岑听南终于有力气捉到那丝散漫的神思,指着布上那节竹纹问:“哪来的布呀?” “李璟湛。”这大半年,李璟湛可能问心有愧,赏赐就没断过。 岑听南看着竹纹,怔然地笑了好一会儿。 可过了会儿,又掩着面,低低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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