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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先理智一步，疾步上前攥紧她的胳膊：“抱歉，刚才是我的话重了。” 楚南夕没想到他会回头找她，更没想到他会道歉。被他紧紧抓着，心里更难过，不想跟他说话。 楚燃冷静下来，松手离她远了些。 两人沉默而坐，周边只有聒噪的蝉鸣和偶尔拂来的夏风。 清净宁和的环境，确有让人平心静气之能。 楚燃平复好心里纷乱的情绪，耐心解释：“南夕，我训斥你不是真生气，只是觉得你不该逢人就凑上前去攀扯，尤其对方还是男子，若是被人误解，世人的污言秽语定会伤及你，到那时可不仅是伤心这么简单，作为女子，你应当重视自己的名节。” 他谆谆教导，大意是她不守规矩。谁会想守这里的破规矩，她想回家。 楚南夕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肩膀抖动得更厉害。 说明缘由，楚燃不知还要怎么做，默不作声在一侧陪她。 太阳慢慢升至高空，蝉鸣变得更加聒噪，坐在清凉的树荫下仍觉得燥热。 楚南夕哭够了也不想跟楚燃说话，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捡了根柳枝在地上画王八。 一个个小王八被她画得栩栩如生，楚燃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无声骂他，只能装作看不见，缓声问：“你还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楚南夕握着树枝的手一顿，本能想扔掉喊要。 她想跟他回去。 可若是说要，便又要麻烦他，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楚南夕继续沉默着。 她眼睛亮了一瞬，楚燃想不通为什么转眼又暗淡下去。 她仍旧不理会他。 树枝划过泥土，画在地上的小王八越来越多…… 这是不想跟他回去了？ 他话也没说多重吧？ 看来小姑娘受不得一点委屈。 知她不喜听说教，可他如今能做的，好像只有讲道理。 “南夕。”楚燃握住她手里的柳枝，温声道，“接下来的话，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说，你的难受委屈，其实我都懂。” 他懂吗？楚南夕不信，瘪嘴望他。 “我真的懂。” 他目光望向远处，似乎在回想往事。 楚燃说：“这些年我常告诉自己，明者不悼往事，因为不管以前是何模样，都回不去了，要想不陷入无边的痛苦折磨中，便只能往前看。” 他自嘲一笑：“不过道理都懂，做起来却难，这十年我待在青山村，逍遥物外，不拘形迹，却仍不敢说自己做到了不悼往事。我知道你也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可是南夕，我们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只能尽力去适应周围环境。” 楚燃揉了揉她的发丝，目露温柔：“我训斥你是希望你不要拘于过去的种种，你性子洒脱不羁固然是好，但有时要学着收敛，尤其是在辨不清那人好坏的时候，妥帖的言行更多时候是为让自己免于吃亏。” 他声温如玉，循循善诱，讲了很多大道理。 她最不耐听人说教，却觉得他说得很对。 明者不悼往事。 这句话她听闻，顿觉心胸开阔。 她不是不懂道理，明白楚燃是真的为她好，毕竟在这个封建落后的朝代，女子和男子若是走得太近，确实会招人非议，她既然回不去，确实该适用这里的规则。 他可以训斥她不守规矩，可他刚才明明就想抛弃她。 楚南夕眼眶又变得酸涩起来，泪眼蒙蒙道：“楚燃，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妹妹，我们萍水相逢，你没有必要照顾我。” 她肿得像桃儿一样的双眼噙着莹润的水花，话音尚未落，眼里的泪珠先坠了下来。 楚燃袖中的手不觉攥成了拳，抿了抿唇，在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我知道，做你哥哥，是我亲口应下的事，我应当好好照顾你。” 骗人！明明就是嫌她烦。 楚南夕别过眼去，委屈道歉：“之前是我不对，太任性了，对不起。我妈妈教导过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还是别管我了。” 楚燃眉宇皱起：“我不管你谁管你。” 压了压心底骤起的燥气，放柔声音，“我没觉得你麻烦，在你找到去处之前，尽管跟着我。” 被难受锁紧的心，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抚过，替她解开绳索，重归熨帖。 楚南夕心结打开，心底阴霾一扫而空。 脸上故作为难道：“可是我吃你的，住你的，就连衣服也是你给买的，什么都靠你，觉得很麻烦你。” 她终于肯好好说话，楚燃松了口气，浅浅笑道：“既然相识，便是有缘，不必见外。” “既然你说不必见外，那好……” 楚南夕掏出怀里的钱袋子递给他，“你收下这个我就信你。” 又给他钱？ 楚燃垂眸遮住眼中突起的情绪：“我能养活你，不会让你再吃一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不是这个原因。”楚南夕解释，“是你告诉我明者不悼往事，既然如此，你于我而言是恩人，你好心救我已是恩情，我不能再让你破费。” “这样吧。”楚南夕从钱袋里数出今日花销，“今日衣服首饰都是买给我的，买吃食也是因为我，你收下今日的花销我就跟你回去，不然我无法心安理得住你家。” 她突然就变得懂事了。 说话条理分明，句句在理，一字一句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只当他是恩人，不让他破费。 事实确实如此，不知为何会觉得怅然若失。 楚燃接过她手里的银子，顺手把她拉起：“吃饭去吧。” “好。”楚南夕乖乖答应。 她跟在身侧，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再也没有像来时那样扯着他的袖口。 不胡闹时，倒也端庄。 只是经此一训，跟他也生疏了。 第 13 章 楚南夕极力克制着想往楚燃身上贴的念想。 他跟她说那么多大道理，追根究底就是因为她举止不端。既然他不喜欢，那她就表现好点。 不就是装淑女嘛，难不倒她。 乖乖跟在他身侧，装得十分稳重。 楚燃问她想吃什么，她也说都行，表现得超乖。 果然他无话可说，带她去了街头的一家面馆，点了两碗葱油面。 被热油淋过的葱花发出阵阵香味，浇在扯得极细的面条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便做好了。 “好香啊。”哭了那么久，楚南夕是真饿了，迫不及待想尝尝。 面条筋道，葱油鲜香，一口下去，味蕾满足。 “好吃，哥哥你也快吃。”楚南夕吃得连连点头。 她趴在桌上，吸溜着碗里的面条，吃面的声音之响，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极其不雅。 却赏心悦目，看得他食欲大动。 楚燃取过木箸，扶着袖口，夹起碗中的面，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哥哥，好吃吗？” 楚南夕期待问道。 似乎没有她碗里的好吃。 楚燃只是配合点头：“尚可。” “那看来不如哥哥厨艺。” 楚南夕狡黠一笑，“等回家，哥哥给我做甚好吃的面可好？” 她倒是不客气！ 亲昵讨要好处的样子倒是比刚才疏离的模样看得顺眼得多。 楚燃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楚南夕闻言，开心叫道：“哇！谢谢哥哥。” 心想楚燃答应要给她做面吃了嗳。 想到他以后每天都要给她做饭，心里像敷了蜜一样甜，连碗里的面都变得更香了。 晌午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面里的热气又直往脸上窜，楚南夕吃完热得满头大汗。 反观楚燃。 脸上没有半点汗渍，面吃得斯文，神色不见半点变化。 人比人气死人，他怎么都不热呢！像周围自带凉风一样。 她好热，好想穿短袖短裤，好想吹空调吃西瓜。 如今大概只有西瓜能实现了。 很想小茅屋后院的菜地。 那里绿油油的瓜蔓生长茂盛，她猜里边肯定还藏着很多瓜。 楚燃种的瓜特别甜。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再去买两条被褥，买点木材就回去。” “那快走，我想回家了。” 楚南夕激动站起身，伸手就要抓他袖口。 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眯眼笑了笑，“对不起哥哥，我习惯了，以后慢慢改。” 不用改三个字滑至嘴边，楚燃强撑理智咽了下去，别开落在她明艳动人脸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前走。 买好被褥，又选了木材，需要的东西全部买齐。 木匠要给他们运木材回村，正好捎带着他们一起坐驴车。 这么热的天，不用走回去，想想就开心，楚南夕高兴爬上驴车。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好后 ，手紧紧扶着木材，以防掉下车去。 路过杂货铺子，楚燃喊木匠师傅稍等一会儿，跳下车一头扎进铺子里去了。 没一会儿他拎了顶帽子出来，上车扣到她头上：“把斗笠戴好，别晒伤了。” 用竹篾、竹叶编织而成的斗笠很像遮阳帽，戴在头上立马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发顶不再发烫。 没了烈日的暴晒，坐在晃悠悠的驴车上赶路，阵阵清风拂在脸上，清凉舒适，酷热难耐的感觉立马消散。 没想到一只小小的斗笠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作用，楚南夕眼睛晶亮，激动道：“哇！竟然不热了，谢谢哥哥。” “不必谢。”楚燃叮嘱，“坐好别乱动，小心从车上摔下去。” “不会的。”楚南夕一手紧紧抓着木材，一手抬起，举止他发顶，用衣袖给他遮着太阳，“这样我们都不热了。” “我不热。”楚燃把她手按下，“坐好。” 楚南夕不信，他的鼻尖也沁出一层汗，明显是热，坚持要给他遮。 拗不过她，楚燃只能随她去。 驴车虽慢，却比脚程快得多。 没一会儿便能瞭望到青山村的一座座山头。 车子进山，行进得更加缓慢，师傅小心翼翼地驱使着毛驴。 楚南夕归心似箭，恨不能立马出现在小茅草屋。 晌午一过，村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下地，看到他们好奇驻足。 “这是哪来的一双俏儿郎，怎么到我们村来了。” “我也不知，第一次见。” “我知道。”其中一妇人道，“车上的厮儿是楚家二房的孩子。”她压低了声音，“就我们常说的那个小煞星，今早黄氏鼻青脸肿地从村外叫喊着跑回村，据说就是他身边的女子打的，黄氏还等着他们回来算账呢！” 楚南夕听得拳头又硬了。 什么小煞星！ 听不得，完全听不得，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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