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二者都是我。 我眼神有些呆滞。 费佳站起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横滨?” 我于是弄懂了当时在咖啡馆,佐佐城信子看我的抱歉眼神。甚至那些所谓的破绽,说不定都是诱我上钩的饵。 一只脚踏进陷阱的从来不是侦探社和晶子。 居然是我。 我不是明知道费佳搞事,还主动接下案件的乐子人。从头到尾主动权都在他手上,我反而变成小丑了。这实在是一个简单致极的伪绑架案,只不过每个人的动机不一样,出于人性和立场做出的举措不同。 苍王的目的是揭露游轮上名人的罪恶,佐佐城信子只想把男友从漩涡摘出来,至于太宰和织田,我猜他们多少和闲着无聊找事做沾了点边。 “一旦港-黑和异能特务课发现死了一个开活人打靶场的干部,死了一群冠冕堂皇,私底下道德败坏的名人,你猜他们是公布真正的死因,还是找到共同的敌人?再不济也是替罪羊,把这件事敷衍过去?” 费佳微笑:“当然了,他们知道我是主谋,他们也会想通苍王扮演的角色。那么你呢,你是谁?侦探社员的朋友?港-黑干部的朋友?还是苍王恋人的朋友?” “可是侦探社现在还太弱小,经不起折腾,与谢野肯为你赔上她栖身的整个侦探社吗?你的那位太宰君和织田君愿意为你放弃干部的地位,或者自己的安稳人生吗?佐佐城信子为什么雇佣你,以及安排我绑架她的男友,还不是为她二人提供不在场证明。” “是的,你是阻止了横滨的三方势力平衡被打破,我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轻易做成。" "转念一想,肆,你甚至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最高优先级。” 我的电话手表已经狂轰滥炸五分钟了,我猜是织田和太宰打来的,通知我局势有变。直到他们既联系不上我,也无法争取更多的时间。不详的红光才照亮了整座游轮,警报拉响了,黑西装的人开始严厉地排查每个人的身份ID和请柬。 “留下来的话,是真的会被当成替罪羊。” 他神色温和地对我伸出一只手,仿佛邀请我跳一支午夜前的华尔兹: “今天是果戈里驾驶直升机,他说怪想你的,但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过一会儿说不定会扔炸-弹下来。我们现在就走吗?” 还是你想再负隅顽抗一阵子? 他微妙的笑容告诉我,不需要将后半句说出口。我却想起了在我们分道扬镳,我独自前往海参崴的那天,他目送着我离开,甚至没有纠缠,我听到他在背后慢吞吞地若有所思道: “我很好奇,当线牵在我手里的时候,你是否还会像风筝一样高高在上。” 宴会中央那座浮夸至极的微缩钟楼跳出一只镀金的知更鸟,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红裙子再漂亮,我也该变回灰姑娘了。
第17章 眼泪 - 费佳一定推演过不止十种我的反应。我会暴怒吗?还是烦躁,又或者混乱不堪? 他习惯了像研究战争一样研究人类的个体。他说我会是一场灾难性的战争,因为我的身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行为模式,他恨我出乎意料。我却得意地表示,别嘴硬了,男人,意外性正是我最大的魅力之一。 于是他无奈地长叹一声。 我是一个跟顺从不沾边的人,当然不可能立时接受了他的要挟。问题是我会如何反击?我猜这是为什么他在燕尾服下穿了防弹衣,也是为什么他安排了高处的狙击手。他不可能指望我泼一杯水在他脸上。 最次也是一把椅子。 因此,当我沉默地流下泪来时,即便是他也彻头彻尾地愣住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和围追堵截里,我仍然提供了一种他打死不会想到的可能。然而我就是哭了,而且很伤心,像我年幼的时候最喜欢的玻璃杯被打破,也像后来我每一次看见钢琴。我们在眼泪和周遭的慌乱中双双保持沉默,好像为谁致哀,今天确实死了超过一打人。直到费佳主动开口,声音中透着困惑与木然: “虽然知道你无法用常理思考……” 但是为什么? 这是他需要我作答的问题。 男人是一种很笨的生物,太宰是这样,费佳也是。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躲开他准备替我拭泪的动作,他的手难堪地僵在半空,我坚决让眼泪流下来: “现在是9号凌晨了吧?我曾经以为不会再这么开心了,相反,我过了一个很开心的生日,收到了很好朋友送的礼物,也认识了新的朋友。然而生日刚刚过去不到五分钟,我却永远地失去了一个人。一个我爱过也被他爱过的人,一个我期待在未来几十年和他发生一切可能性的人。即便这一刻他还活着,但从今往后,我们不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天和喝酒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悲的事吗。” 费佳听懂了我的意思。 这本该是他胜利的结算时刻,我偏偏不会在这场从俄国到日本的角逐中妥协。这不是我的使命。我生来到死去都不是为了妥协的。我听过最恐怖的遗言是[我爱你],出自我的守护者,在故土概念里是我的[阴]和[阳],也是我的半身。我曾一度被这句遗言压垮,是费佳的子弹让我死掉的一半重新活过来。 只是从今往后他是我的敌人了。 我给他提前判了死刑,也是给我们的过往,爱的部分和超出爱的部分都判了死,即便刽子手是他自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地认为[书]会回应我。是的,我明白书只会受欲望强烈者的感召,也明白我的异能很适合用来固定行踪不稳定的[书]。我能交换别人的异能,当然就能交换自己的。只要我获得[书]的认可,我甚至能用我的异能,我唯一一次的机会成为[书]的容器,这个可能我们确实讨论过。” “就因为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如果我得到改变世界的道具[书],哪怕只有一页,我要拿它来写日记,你就真的把我的日记本偷过去检查。你难道不明白吗,[书]对你而言可以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对我,就真的只是一本日记。” “从那天起,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朋友,不是爱人,现在连室友都不是了。” 水果盘里斜放着一把小刀,我拿起来,比划到大约发梢的位置,把那一缕A干部和费佳先后碰过的头发割掉。水果刀有些钝了,我耐心地一点一点地磨。突然之间他攥住了我的手,费佳有着暴怒到失控的眼神,也是刚刚得知自己一败涂地的赌徒眼神。 他从我的膝盖上拿起手袋,倒扣在桌面,从一堆零碎物品里拣出□□。然后他把我手上的小刀丢开,把枪强行塞进我手里,最后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上。 他居然还要再赌一次。 “世上还有比你更傲慢的人了吗,闻人肆,”他尖锐的瞳孔像一根针,“你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呢。开了这一枪,搞不好你就不是替罪羊,而是座上宾了。” “……” “好吧,”我最终说,“你曾经给了我一局很好的俄罗斯赌盘,我现在还给你。” 我扣下扳机,连开六枪。 全部都是空的。 之后我把枪丢开,擦了一把手,继续割头发。好不容易割完,碎发也稀稀拉拉地铺了一身。我皱了一下鼻子,站起来拍打裙摆。费佳死盯着我的裙摆,声音空洞地传来:“为什么……” “这是被你换走的太宰的枪,”我头也不抬,“里面唯一一颗子弹已经射出去了。我已经如你所愿,现在,滚回西伯利亚吧,费奥多尔。顺便告诉果戈里,我一点都不想他。” 过了今天枪里就会有子弹了。 这是我跟他心照不宣的共识。 费佳张了张口,我很少见他这样茫然到失落的神情,好像脚下明明有台阶,被我临时抽走了。他在那个瞬间到底想说什么,“你凭什么拿走那颗子弹”?还是“你凭什么把它还给我”? 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我礼貌地叫住他:“稍等,你忘了这个。” 我用水果刀贴着他防弹衣覆盖不到的下摆,捅进他的腹部。 刀很钝,我必须非常用力。 “你还是穿红色好看。”我心平气和地说。 - 费佳刚离开,太宰出现了,像猫一样灵活地绕开从费佳西服上没承接住的血液,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这可是进口的波斯地毯。” 我实在提不起精神,看了他一眼:“你从来没有‘不小心’把可乐泼在上面过?” 太宰像猫一样吐舌头。 “别装可爱了,”我说,“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那是警察该做的事,我只是一个肮脏的黑手党。然而即便是黑手党,也是懂得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的,”他好像在阴阳怪气,“您这不还是心软了吗,心脏哪会在那个位置呢。大不了您拧一下呢?” 我颇为稀奇:“你跟他有私人恩怨吗?” 太宰治不置可否地笑了,换作一幅严肃的表情:“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肆?” “港-黑最强的人,引以为傲的重力使要来了。中原中也得到的命令是绝对镇压,我知道你们曾经在祭拜故人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如果给他机会和你交谈,想必你们一定会成为有好感的朋友,甚至更近一步的关系也说不定。但这种场合下,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把你们的相遇误会成刻意设计的也说不定。接着,他会愤怒到爆炸。我是说,真的爆炸。” 我于是想起了落地横滨的那个雨天。 “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是个好人,”我说,“给我留了一把伞,钱包和风衣。” 太宰治没坐稳,从旋转高脚椅滑下去,大喊屁股痛。我无奈地朝他伸出一只手:“怎么两次你都在偷听,这次也是。” 他貌似害羞地被我拉起来:“我也不想两次都见到你的眼泪,最可恶的是甚至不是我把你弄哭的。” 这话根本不能细想。 太宰不甘心地补充:“你知道风衣和绷带是我留给你的,不是中也,对不对?”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几乎洒了一整瓶双氧水,不就是为了提醒我想起来吗?”我说,“我会记得的,我总是记得。中原君给我留了一把伞,可能之后他就忘了。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还是你要把风衣要回去了吗?” “不,”他握住我的手,“上一个被你把东西还回去的人,下场我看见了。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见我了,就把风衣和我的心寄还给我吧。” “好吧,”我温和地说,“没意外的话,我会一直保存你的风衣。至于你的心,我会给你发冷链保鲜,同城一下午就能收到。” 而太宰定定地注视着我:“恐怕您的大提琴手说的都是真的。我让织田作去下层准备汽艇了,今天晚上就离开横滨吧,肆。过一年再回来,或者你在哪里,我会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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