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太多不同于热恋期滤镜的存在,必须也必将挤占你们之间的空间——因为这部分名为“琐碎生活”, 它才是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人生命中最主要的一部分,而“全世界只有我们浸泡在爱河里”是太稀少又太漂浮的幻觉。 有时要上班, 有时要做饭,有时要应酬,有时要带娃……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既然要分这么多的时间用来琐碎生活, 那么彼此之间的相处时间便自然而然地缩减,即使生活在同一栋房子同一个房间,仅仅两人的空间也少得可怜—— 睡前能平和聊几句, 熄灯后能抱在一起入眠,早安吻和晚安吻照旧, 不管闹什么矛盾吵什么架都会在对方拉开家门时招呼一句“欢迎回来”…… 这已经是许许多多夫妻不再拥有的亲密了。 毕竟这不是恋爱三月,是结婚十年。 而柴米油盐总能磨平一切。 只是, 对洛安来说, 这反而是件好事。 他从不觉得柴米油盐是无趣又难以忍受的, 他永远没办法从一次承诺、一场告白、一件无与伦比的礼物里收获到足够的“安全感”——即使他有一双阴阳眼, 而妻子又是那么个烈火般大胆奔放的性子, 只要与她对视就能完全浸泡在“喜欢”“喜欢”“超级喜欢”的心声里。 如果要真正坚定地信任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切实存在、是谁也偷不走的——洛安只能依赖那一点点融化在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用时间,用习惯, 用寻常人觉得最枯燥无聊的“过日子”,去慢慢构造自己的安全感。 这房子切实是我居住的家,因为我数十年亲手打扫整理,从不假手于旁人。 对象说是我家我不信,女儿说是我家我也不信,即使房产证上写我名字我人住在这里,我也要用更深刻更漫长的方式去反复确认—— ……出于这种奇怪的心理需求,洛安巴不得需要清扫整理的活再多些,养伤那几天被妻子禁止了家务处理权,他还认认真真地跟她赌气了。 咳。 撇开这些不谈,洛安依旧不觉得“恋爱三月”能打赢“结婚十年”,因为与妻子恋爱三月时他们手都没牵过,结婚蜜月刚过就撞上了她的事业上升期,比起一起交谈、吃饭或起居,见面更多的是滚床单—— 抓紧时间化解一下尖锐矛盾,冲动的情绪与欲|望盖过理性的沟通思考,于是小问题忽略不计,大问题沉淀下去,日渐累积,最后种种问题盘根错节。 比起那时,他还是更喜欢现在,十年后的现在。 有女儿,有阳光,有她。 而且是稳定时间上下班的她,再忙也总能在晚上一起睡早上送便当,饭桌上几乎一直能坐满三个人的位置…… 再没有无休止的吵架或怀疑,即使没有太多“不管不顾胡天胡地”的时间,却多出了无数交谈、沟通、商议的空隙—— 即使是以前最会令她瘪下脸闹别扭的出差问题,经过沟通协商,也能迎刃而解。 ……说实在的,洛安不太明白妻子的逻辑,她当年去国外出差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为了工作成天不着家时也没怎么分神在意他,怎么他本人跟她打报告出个差,她就又闹脾气又闹别扭的—— “你和我能一样吗?我去哪里工作、在哪家酒店暂住、地址时间活动安排乃至具体时长,都会清清楚楚地发给你,到了地方发消息晚上睡前也给你发消息——可我什么都不清楚你!你那破侦探工作到底是忙什么内容、又是在什么荒郊野外搞东搞西?!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有空视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好吧,这说得也有道理。 洛安便认了,该被骂被骂,该听训继续听训,做委托时哪怕把手底下鬼锤得唯唯诺诺,也随时会在接到妻子电话时特意擦手擦脸腾出空闲、再被手机里的豹怒吼叫训得唯唯诺诺……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不听人话,但出差在外时只能听到她担忧又焦虑的声音,那种“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从不和我说”的无力感隐含在愤怒里,洛安能听懂,便也只好安分任骂了。 他还是有点“我在让妻子操心”的自觉的。 而如今,已经不再是忐忑的恋爱期,也不是甜蜜又折磨的新婚时期…… 不需要再隐瞒、编谎、遮遮掩掩地描补玄学界的一切,他大大方方地告知了她具体路线与出差时长,自觉比当年进步了太多。 十年的婚姻,一次仅七天的出差轻描淡写,不过如鹅毛掠过浮萍。 凡事都可以慢慢协商,分离也不是多舍不得的事情。 可是,到了火车站前的停车场里…… “火车站离得很近,没必要特意开车送我,你之后不是要去公司开会吗。” 背上行李,检查证件,洛安戴上棒球帽,正要关上车门,却还是瞥见了妻子瘪下去的臭脸。 哦,更正。 臭脸们。 主驾驶座一个,后驾驶儿童座一个,两个一大一小各不相同却又完全同步的臭脸。 皱着眉,扁着嘴,脸颊鼓鼓的,眉毛扬着鲜明的不爽怒气。 “还有洛洛,这几天和妈妈在家要听话,少调皮……” “哼!” “……豹豹?你办公室旁边似乎新开了个休息室,打算待会去公司开会时把洛洛放在那儿吗?那到时候给我发个短信吧,火车上如果信号好,我远程视频帮洛洛写点作业也……” “嘁!” 嗯,不仅一模一样的俩臭脸,而且一并对他爱答不理。 洛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既没生谁气,又没想惩罚谁,真的只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必要出差,怎么这母女俩个顶个的不乐意? 刚才在家里解释说明了很多遍,难道他还是掠过了什么细节没交代吗? 三餐,衣服,睡觉时间,固定视频联络,一到地方就发报备短信,连第几天几点预计进入没信号的无归境都详述出来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细节忘记交代,那也是她们俩的问题—— 临出门时一个死抱着腰不松手喊“老婆”,一个死抱着腿拖在地板上喊“爸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上刑场呢。 明明只是出差而已。 洛安看看臭着脸的妻子,又看看臭着脸的女儿,有心想再动手过去挨个戳戳揉揉,但又看了看腕表…… 再过二十分钟就要检票了。 之前在家里跟她们磨蹭了太久,没时间再耽搁。 “那么,我就先走了。再见。……豹豹?洛洛?” 无人回应,车厢里只有两张怨念满满的臭脸。 洛安……洛安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开。 他快步进了站,没想什么别的,只觉得妻女估计又奇奇怪怪地开始计较某个点,譬如今早豹豹觉得一直指使他拿鸭蛋他就不会有空离开…… 出远门,跑长途,这是天师工作的家常便饭啊,也属于他“琐碎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以前没有清楚和妻子报告过内容路线,后来又仗着鬼魂的体质在女儿睡下后不眠不休罢了。 妻子自己就到处跑,而洛洛小时候见到妈妈出差也没反应,理应都很习惯…… “站台上的乘客们请注意,xxxx次列车即将进站,请远离黄线……。” 洛安收回了注意力。 他压低帽檐,又拉紧口罩,背后暗暗掐诀,眼中逐渐出现了一缕极淡的红色丝线—— 毕竟不是真的来坐车赶路的,他计划顺着那抹执念曾掠过的痕迹一路回去,从上车的第一刻开始,就是正经工作了。 隐在人群最后,洛安顺着那条线缓步追踪而去,只是,才刚刚踏进车厢—— “嗡嗡,嗡。” 手机震动,并很快响起了特殊铃声。 来自女儿的通话手表。 ……他才踏进火车不到一分钟,她们那边就出状况了吗? 洛安暂时掐断了阴阳眼的感应,又背对人群,勉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洛洛?跟妈妈去公司了吗?还是发现自己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女儿听上去声音特别小,和她以前中气十足的嗓音不一样。 她糯糯地说了几个字,但正巧火车在这时高高鸣笛—— 女奴来时坐的这列火车是首都火车站里最老的车型,驱动老旧,笛声刺耳,还伴着烟雾,否则洛安也不至于买卧铺票——这老破火车只有卧铺。 他皱眉,堵住耳朵,但陈旧的鸣笛依旧盖过了手机那边女儿小小的声音。 “洛洛?” “……” 听不清。 声音这么小,又反常地语气糯糯,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必须小声通知自己? 一点可能也是不能被忽视的可能性,洛安只一瞬间就下了决定,掐诀施术,他的存在感瞬间就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乘客里,似鬼似人的魂体穿墙而过—— 掠过开动的火车外壁,攀爬上顶,迎着风被带出站外后,火车上的天师重新显形,阴阳眼打开千里微距的法能—— 他首先搜索的是火车站外的高架桥,桥上有无妻子的车,或疑似劫匪的车……没有。 然后他飞速看向火车站周边,广场大楼观景台各大连锁美食店或公交接送站台——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所以,没有开车去别的地方,也不在公共场合徘徊? 洛安立刻决定跳车往回赶。 正当他加速跑向车尾,伸手抓向轨道上空的高压线—— “喂,喂,爸爸,听清了吗?” 听清了。 女儿的声音很稳,背景也很安静,没有绑架没有谋杀更没有警笛。 但洛安依旧没在火车站附近看到妻子的车子,他有些急:“洛洛,你们在哪里,打电话想和爸爸说什么?” “在哪里,我和妈妈哪也没去,妈妈就一直蔫蔫地趴在方向盘上……”背景音里响起了大人的咳嗽,“哦,不,不对,我和妈妈已经开车走啦!我们在高架桥上呢!” 洛·刚刚着急时扫描完高架桥上所有车牌号·安:“是吗?” “当然咯!爸爸一走我和妈妈就自由啦!我们俩接下来要玩一整天,先开去动物园再开去水族馆,妈妈说班也不上了就带着我到处玩,庆祝爸爸不在家——等等,妈咪,后面是什么?——咳咳,庆祝爸爸不在家管我们了!我们要庆祝重获自由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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