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许老爷许万全也从房内出来,见儿子头部流红,倒在虎口之下,鼻腔内的呼吸骤断,眼直直要往后倒去,好在身边人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还掐了他的人中。 “快、快去厨房拿肉来。”老虎下山袭人多是因为饥饿,许万全大口喘着气,呼人去拿肉消虎之饥饿。 这句话话刚说完,金丝虎大吼一声,照许丞宴的肩膀咬去。 咬的是肩膀,可是虎口颇大,见者以为咬的是脖颈,齐齐发出震壁的喊叫声,许丞宴也因疼痛而惨叫,尖利的虎齿像钉子一样没入皮肉它,只用一分力,便把骨头轻易咬碎了,肉绽骨头裂,肩膀像被烈火灼烧一样,是钻心割五中的暴痛。 不多久虎口离开了肩膀,在他以为能逃过一劫时,虎口又照着胳膊和腿咬了下去,一口比一口咬的狠,好几次活生生咬下了一块血肉来。 皮肉被撕扯下来的感觉痛入心髓后便莫可形容了,到最后,他的眼里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任何东西,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痛得失去了知觉,而耳朵里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但老虎从身上离开时他是知道的,没了虎掌的按压,身体轻巧如飞燕,能随风自由而走了…… 次日,整个桃花坞无一户人不知许家夜里遭遇虎袭了,胆怯者已毛发微竖,抱着孩子,不敢出户。 武宋得知这件事时,以为梦未醒,昨日许丞宴还拿着地契加以威胁她与他挨光,如若不从,便要让她在苏州无处落脚,才过一夜,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这难道就是现世报吗?或许该拍掌说一句碧翁翁有眼了。再而听到许小郎被虎叼走,生死不明的时候,一开始她也想拍手说现世报来得恰好,可这个念头只有短短一瞬间。 鹅婆婆说今日有人经过山林时听到了孩儿凄惨的哭声,不知是不是许小郎的哭声,许家遇虎袭已能消除她心头的恨了,至于许小郎,稚龄犹可恕,她希望虎口有情,留他半条性命吧。 颜九儒从四天前就呻吟身子不恣,今日醒来还没起身,便摸着头说头疼加剧,无法动弹,好在今日不用上课,得以着榻休养,武宋将今日要洗的衣服放进桶里,吃过早膳后提着去河边清洗:“喜悦,你在家里呆着,阿娘去洗衣服,很快就回来。” 怕颜喜悦无聊,武宋塞了半截玉米给她吃:“喜悦乖乖的,不要乱跑。” 颜喜悦听到虎袭的事儿吓得呆若木鸡,心里想着要是换做自己被老虎叼走,她这点肉够不够老虎塞牙缝,爹爹在榻里睡觉,阿娘要去洗衣裳,她不大的脑瓜子被吓得失灵了,不知是在家里好还是跟着阿娘去洗衣裳好。 万一阿娘洗衣裳时被从背后的老虎袭击了怎么办,她应该跟着去,这样老虎一出现,她就出声能提醒阿娘了,可是转念一想,爹爹生着病,在榻里熟睡,万一老虎趁爹爹熟睡时把他吃了怎么办…… 她想要阿娘,也想要爹爹啊。 在颜喜悦犹豫之际,武宋已经提着衣服出门了,墨雷留在家中,而金钩跟在武宋脚后跟去了河边。 颜喜悦的脑瓜子想啊想,听到门合上的声音,终于想出了一个完美之策,她跑到房里,爬上床榻,用肉乎乎的手掌拍爹爹的脸颊:“爹爹,你快醒醒。” 颜九儒一直清醒着,怕颜喜悦爬床时笨手笨脚一不小心在地上摔成倒栽葱,他还剔起一点眼皮注意着她的行动,他的孩儿虽然矮小了一些,手脚却是灵活,三两下便爬上来了。 “嗯?怎么了?”颜九儒是在装病,但他假装被叫醒,眼皮慢慢剔起来,做出一副病态。 “爹爹,你怎么没有一点精神呀,身体还好吗?”第一次见到生病的爹爹,颜喜悦鼻头酸溜溜的,摸上颜九儒的额头。 “爹爹没有事情。” “那我们去河边陪阿娘吧,我好怕阿娘被大虫叼走。” 颜喜悦一脸愁容,颜九儒嗫嚅着,正想开口说好,但门外忽有人带着哭腔来敲门:“颜先生,颜先生,请您救救我的孙儿吧……”
第39章 叁拾玖· 寺门前金刚厮打 虎精救人有母儿(1)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颜九儒沉思起来,思考着是晚一些再见许老爷,还是现在就去见一面,在他思考的片刻,外头的敲门声与喊声越来越大了,许老爷子大恸失声:“颜先生……” 颜喜悦担心阿娘,她觉得有可能在下一刻,自己的阿娘就会被老虎叼走吃了,她眼泪汪汪地摇着颜九儒的手臂:“爹爹,我们先去陪阿娘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有一点哭腔了,只怕他再不起来,脸上会被滚烫的珠泪打湿,颜九儒说了句好,而后不慌不忙起身,穿好衣服后抱着颜喜悦翻墙而走。 什么时候见许老爷子都不迟,虽然叼走了许方林,可他没有想过要取其性命,叼走他不过是想换取日后的安宁。 至于留许丞宴一口气,不过是不想背负一条人命活着,昨日咬了那么多口,就算伤好瘥他也是个半残人了。 颜喜悦满脑子都在想老虎,也不问为什么有门可走却要翻墙离开,她坐在颜九儒的手臂上,搂着颜九儒的脖颈,延颈往四处张望,不知是在找老虎还是找阿娘,早晨的晴光十足,迎着金乌走,眼皮碍难完全剔起,但她努力光着双眼睛。 在晴光的照射下,颜喜悦白皙薄嫩的两边脸颊很快晕了两团红霞,颜九儒抬起手来,给她做个遮凉蓬。 到了河边,颜喜悦一眼就看到坐在石头上歇息的武宋了:“阿娘阿娘。” 颜九儒放她到地上去,双脚一自由,她就像只觅食的雀儿跑开。 为了方便洗衣裳,武宋脱了外衣挂在树上,拿着木棍垂垂打打也是体力活,不过一会儿,手臂酸痛,她放下木棍打算看看河里的白腹金背的游鱼休息一会儿,看得入彀,两条游鱼唼喋着嘴儿在争抢食物,这时颜喜悦稚嫩的声音便传来,吓得它们尾巴一甩,弃食逃进草丛中。 “诶,喜悦怎么来了。”武宋一转头便看见颜喜悦朝自己欢然奔来,再抬头看去,微微一怔,不想颜九儒也来了,“夫君怎么也来了?” 颜喜悦如重获珍宝那样紧紧扑向武宋的怀里:“阿娘。” 颜喜悦上身穿着一件淡粉短衫,腰上系了一条豆绿棉裙,张开手臂扑来时与一只花蝴蝶似的,武宋接住她后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一口:“是你让爹爹带你来的吧?爹爹还病着呢,不可以扰爹爹休息呀。” “可是我好想阿娘。”颜喜悦把头埋进武宋的脖颈里扯娇。 “喜悦都要六岁了,还这么黏人啊。”颜喜悦细碎的头发擦到了耳朵上,武宋觉痒,格格发笑起来,笑完她松开手放下颜喜悦,“好了,你在一旁玩,阿娘还没洗完衣服呢。” 还有三件衣服没洗,都是些厚实沉重的衣裳,颜九儒走过去帮武宋擦去脸上的汗珠,随即又把挂在树枝上的外衣取下来披在她身上,说:“剩下的衣服我来洗就好。”说着蹲下身,拿起木棍开始捶打衣裳。 “你的病还没好呢……”武宋望着他尚有些惨白的脸际担忧地说。 “病了也要多动动,而且我也快好了,娘子不必担心。”颜九儒的力气十足,几下就能把一件衣服捶打干净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衣服全部洗净,颜九儒提着衣服,和武宋一起回家。 短短几步的路程,颜喜悦还在怕老虎会从旁边窜出来,说什么也要在走爹娘的中间,然后一颗头颅还要往后转,随时注意境况恶不恶,稍有个风吹到动,就被吓得掉态掉声。 这不,刚刚一只猫发金黄的狸狌从枯草中窜出来,她见之,直接跳起来抱住颜九儒的腰,双腿也攀在颜九儒的一条腿上,眼泪汪汪,嘴里嚷嚷:“啊啊啊,爹爹、阿娘有大虫!” 孩儿的声音尖细,惊叫起来与裂帛声一样刺耳,武宋没有被颜喜悦的大惊小怪给吓到,不过被她的怪模样逗笑了,整个人猴在颜九儒身上,和猴子一样。 “什么大虫,那是黄毛丫头。”身上毛发金黄的狸狌,武宋管它们叫黄毛丫头,“就算是虫,也是小虫啊。” “啊,我眼花啦。”颜喜悦讪讪笑着从颜九儒身上下来,被一只猫吓成这般,确实有些伤脸,她纳头扣起指缝。 黄毛丫头被颜喜悦的尖叫声吓住了,它只是路过此地,一条腿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放下,碧绿的眼在光亮下眯成了一条缝,一动也不动的,似一座小雕像。 黄毛丫头的毛发柔顺蓬松,武宋不曾见过它,看它吓住的模样有些委屈,于是招呼它跟自己回家:“黄毛丫头跟过来,到家我给你吃小鱼干。” 这不是武宋第一次招呼狸狌跟回家了,说来也奇怪,这些见人转头就跑的狸狌见到她却从来不跑,有时还会偷偷摸摸随在后头拖狗皮。这只黄毛丫头也是,她一招呼,毫无戒备地跑到脚边来,用脑袋蹭人。 武宋嫣然微笑,说一句黄毛丫头生得漂亮,然后想到了许丞宴的事儿,她转过头和颜九儒说道:“夫君应当听到鹅婆婆说的事儿了吧?” “嗯。”颜九儒明知故问,“那个许小郎被老虎叼走了?也好,省得去打官防了。” “是啊。”武宋重重叹了一口气,“刚刚洗衣服时别的娘子也在,和我说怕是残骸都找不回来了,倒也是可怕的。” “但不是有人经过山林时听到了孩儿的哭声吗?”颜九儒嘴唇勾了一下, 不以为意地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武宋点头:“有是有,可是谁敢去虎口夺人啊……这就是寺门前金刚相厮打了,是他家不采,怪不得别人。话又说来,一口一口死在虎口之下,不如一刀下去来得爽快。” 说着,颜九儒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武宋话头停顿,忽然瞧破颜九儒的意思了,声音拔高三分:“我都忘了,夫君就是那个能从虎口夺人的人,只是你愿意去吗?” 她差点忘了,颜喜悦就是他从虎口里救下的孩儿啊。 “许小郎伤我孩儿,许少爷觊觎我娘子,还大费心力想折算我,取我的性命,愿不愿意去,要看许家人有没有诚意了,要知道,这世道上位高权重者也得承欢奉喜呢。”颜九儒意态颠狂地回了一句,他想,文人之胸腹也不似神庙那般能够包容天地万物,况且他也不是文人,没有诚意,许家人就一纳头安排着忧愁死吧。 二人一言一语说着,走到家门口,许老爷还未走,见到颜九儒,扑腾一声双膝着地:“颜先生,我听说您曾从虎口里夺下孩儿,今次您可得帮帮我……”
第40章 肆拾· 寺门前金刚厮打 虎精救人有母儿(2) 颜喜悦就是虎口下的孩儿,桃花坞里好些人都知道,但在她渐渐有知识以后,武宋拜托他们不要再提及,她怕她知道自己是个被爹爹抛弃的孩儿会止不住伤心,伤心也罢,只怕最后会自我责备,觉着自己是累赘,无法在养父母跟前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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