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贴好一边,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脸侧,惹得皮肤微痒。 再是耳尖。 她耳朵十分敏感,她又怕痒,即使是短短一秒,或半秒的短暂触碰,仍令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像含羞草的应激反应。 许年手上的动作停了,抬眼望他。 唐黎不知何时躲到房里去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她再待下去,浑身如蚂蚁爬过一眼难受的绝不是他们,而是她。 陈致视角比较高,他垂着眼皮,缓慢地收回手,嘴唇动了动,像有话说,却只是嗓音沉沉地唤她:“希希……” 尾音悠长,似带着缱绻。 许年撇开眼,加快速度贴好,往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说:“挺,挺晚了,再见。” 多余的话都不想说,干脆利落地逐客。 陈致顿了顿,阵阵疼突如其来,他不禁皱了下眉。 她以为是她惹得他不快,但也无惧,又加了句:“慢走,不,不送。” 陈致到底还是走了。 他出了门,捂着胃部,走到便利店买水。 结账时,收银员见他脸色不好,多问了一嘴:“帅哥,你没事吧?” 他摇头。 他与胃病共存了几年,他自知已经熟悉这个“老朋友”了,这次不算严重,只是刚刚吃太多。 陈致回到车上,翻出药盒,忽略剂量,抠出几粒药和水吞了。 他缓了十几分钟,感觉稍有缓解,方开车离开。 路过她住的那栋,他向楼上看,正好错过下楼丢垃圾的许年。 屋里。 许年洗完碗,擦净桌面,把厕所的垃圾袋拎出来,没想到底部破了洞,汤汤水水的流出来。 她蹲下身收拾。 唐黎探出半个脑袋,见陈致不在,问:“你把他赶走了?” 许年“嗯”了声。 “你今天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跟他在一起?” 她简单把今天的事说了。 “你说……”唐黎犹疑着说,“陈致是不是还喜欢你?” 许年下意识否认:“怎,怎么可能。” “你以前不是还觉得,他不可能喜欢你吗?结果高考完他就跟你表白了。” 她没作声。 “希希,你也动摇了。”唐黎一语道破,“你是心软,但你明知道他是在用奶酪引诱你进他的陷阱,还是自愿上钩了。” 许年又不傻,她岂会不知,他所有说辞都站不住脚。 没有她的准许,没谁撬得开她的心。 “你可以自欺欺人,骗我,但你保证你骗得过陈致吗?” 许年说:“他还,还喜欢我也好,我忘不掉他也罢,我们不,不可能了,你知道吗?” 何况,她不信他一直喜欢她。 他们分开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 这七八年的时间,不是电视里一句简单的“多年以后”,更不是镜头一切,中间所有的经历都可以忽略,是他们无法跨过的鸿沟,很多感情、回忆遗留在那头,带不过来的。 他念念不忘的,是她吗? 或许是那个燥热得浑身冒汗也要相拥的夏天,那段抛去所有顾虑,无人知晓的,热恋的时光。 有时候,人拥有的越多,越会怀念失去的。 她理智又清醒,她认定,陈致如今顶多是有那么一点初恋情结,再靠近,他自然会明白,她和他从来不适合。 没必要让事情发展到那步。 许年拿了新垃圾袋,套上那个破的,下楼去扔。 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车影闪过。 她似有所感,望了一眼,车很快开过去,她擦了擦手,转身回去。 就这样吧,她和陈致,还是不要再有纠葛了。 - 叔母的手术定在周四下午。 事前,主治医生把病人和家属叫过去,告知手术风险,以及签手术知情同意书。 她说是小手术,恢复得好的话,以后不会太影响生活。但签名的时候,叔母心里还是怕。 就薛宁和何与沁守店,不能不开,每天的店租不是一笔小开销,许年就医院、店里两头跑,很累,睡眠也不足。 许凌不知忙些什么,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连叔母动手术,他也只是打了通电话来,叫许年照看着点。 叔母恨铁不成钢,反反复复念那几句车轱辘话,许年早听腻了。 她骂归骂,从来狠不下心治这个独子。 “还是女孩好啊,一样是我带大的,希希你比这逆子懂事多了。” 当初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和叔叔一起,骂许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赚了钱了就不念他们的恩了。 许年说:“我在,在外面等您。” 手术时间本身不长,但排队、醒完麻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许凌也终于来了。 “你,你陪床吧,我先走,走了。” 许年说完就走了。 她饥肠辘辘,去医院外买了点热乎的东西垫肚子,这才回之橙。 没想到居然挂了打烊的牌子。 许年推门进去,问收银台后的薛宁:“怎,怎么关门了?” “有个人买光了,没烤完的也买了,叫我们早点下班。”她对此也感到很迷惑,“你电话没接,我就留在店里等你了。” 一看,果然全空了。 平时基本卖不完,但面包、蛋糕类的保质期短,有的可以隔夜低价处理,或者让她们带回家,有的就只能扔掉。 卖得这么空是第一次。 “谁?” “就上次你送榛子巧克力蛋糕的那个帅哥。” 陈致? 许年又问:“他人,人呢?” “不知道,走了挺久的。” 正说着,有人叩了叩玻璃门。 她闻声转头。 那个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头发在寒风中微动的男人,可不就是这个“一掷千金”故事的主角么。
第24章 23.自尊 薛宁锁了店门, 回身正好看到不远处两人的背影。 天色暗成靛青色,街道两边路灯亮起,北风卷得树枝打寒颤, 这样的一副画面,莫名给人一种电影镜头的质感。 她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一个念头:他们还挺般配的。 许年站在路边和陈致说话。 她语气无奈:“你这手段挺, 挺老套的。” 他说:“去看老师总不能空着手,送你一单大生意,不也挺好?” 她关注的是前半句,转过头, “你, 你回学校了?” “嗯, ”他声音很淡,“袁老师老了很多,他现在不带毕业班了, 说精力跟不上。” “袁老师有, 有五十多了吧。” “你没回去看过?” 她垂眸,“没, 没什么可回的,袁老师大, 大概也不记得我了。” 大学一开始就改了名,她下定决心,与过去断干净。 放寒暑假,能申请留校就留校,阳溪也不大回,更别提回母校。 有关那座校园的大部分记忆, 都是黯淡阴沉的,角落爬满青苔, 像潮湿发霉的雨天。 唯一一点色彩,也被她抛下了。 “陈致,我,我们分手这么久了,你也,也有更好的生活,别浪费时间再,再找我了。” 她吐出一口气,凝成淡淡白雾,“不,不是说好,各自安好吗?” 光是说这么几句话,她都感觉疲惫,四肢提不起劲,又觉骨缝里泛着湿冷,裹紧外套。 “许年……” 我想重新追求你,可以吗? 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她抗拒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你现在过得好吗?” 这句话,本该是所有烂俗的久别重逢的开头问候,却这么不合常理地,现在才问出口。 过得好吗? 许年自己也不知道,世俗的定义里,这样算不算好。 应该还不错的。 她开了自己的店,有一套遮风挡雨的小房子,生活规律而乏味——最后一点的话,普通人不都如此么。 但她在陈致面前却说不出来。 不然多少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这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机制——维系这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她没作声,眼皮耷拉着,更累了。 放过她,让她回家休息吧。 陈致的声音都像镀了层玻璃砂纸,变得隐约而模糊了:“我没有再交女朋友,许希。” 又是这个名字。 叔母、唐黎总改不了口,始终叫她“希希”,可她觉得这么美好,充满希冀的字眼不属于她。 她应该像鲶鱼,寿命和人差不多长,但住在水底的坑洼,或是黑暗的涵洞,与树的根系、腐烂的叶子、河底的砂石为伍。 许年眼睛快睁不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困,慢慢地阖上了。 然后,她感觉有人托抱住她。 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拥住她的手臂,有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情绪也得到安抚,她放纵自己靠着他的怀抱睡过去。 再睁开眼,是在车上。 城市的霓虹被车窗框住,如胶片底片,一张张划过。 “去,去哪儿?” 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嗓子眼深处拉扯着,隐隐发疼。 旁边的驾驶座传来一句回答:“医院。” “我没,没事,就是太困。” 停在红灯前,陈致才转过头,光没完全照进来,他的面孔故而不甚清晰,夜如墨晕开那般浓。 “你发烧了。” 许年挣扎着坐起身,抬手触了触额头,没什么感觉,大抵是因为手也是热的。 “不,不用去医院,回去吃,吃点退烧药就行。” 他想也不想:“不行。” 她口吻变得强硬:“我要回家。” 但这只是她自以为,实际上,她音调软绵绵的,带着疲倦,根本没威慑力。 陈致知道她倔,也不想这个时候惹毛她,在下个路口调头去她家。 许年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但懒得阻止他跟上来,迈着悬浮无力的步子上楼,进屋。 她边走边脱鞋和外套,进卧室扑到床上,过了半晌,才缩紧身子。 唐黎今天和人有约,屋里冷冰冰的,但入鼻的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入耳的也不是嘈杂的人声。 她像回笼的家禽,卸去所有防备。 “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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