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个眨眼,黑店中包括老板无一例外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悔之晚矣。 原以为是个初出江湖没什么本事的小丫头,谁曾想竟是碰上硬茬了! 姜蝉衣将剑放入剑鞘,抵在小二脖颈:“青楼是什么地方?” 小二以为她只是想惩罚他们,吓得赶紧道:“女侠,小人错了,再也不敢了,女侠饶命。” 姜蝉衣皱了皱眉头。 他好像听不懂人话。 小娘子沉默片刻,抡起剑当棍使往小二身上招呼:“青楼是什么地方。” 小娘子看着纤瘦,气力却大得很,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小二身上,可偏偏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开,痛的感觉浑身骨头都断了,小二实在遭不住了只能道:“我说我说,姑娘快停手。” 姜蝉衣便停了手,眼也不眨的盯着他。 小二身上到处都痛,一时也不知道该去捂哪里,边落泪边道:“青楼是供人取乐的地方,做皮肉生意的。” 姜蝉衣正在理解‘供人取乐’几个字,就听得后半句,当即惊的瞪大眼。 皮肉生意?!吃人的? 她确实曾经听师父说过有卖人肉的地方,那时还觉得是师父为了不让她下山特意吓她的,原来,竟真有这种生意! 姜蝉衣一时又惊又怒。 他们竟想吃了她! 这是要她命的,可往死里打! 姜蝉衣觉得剑有些不趁手,迅速在周围寻来一根木棍,在手里颠了颠后不由分说的抡在小二身上。 其他人看这阵仗想趁此机会逃跑,却无一例外被姜蝉衣发现,揪了回来。 一人几棍子轮流着打,半点不厚此薄彼。 一阵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 燕鹤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娘子一次又一次的扬起棍子,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在一侧胸前,漂亮的小脸紧紧绷着,眼神坚定的像是在做一件很紧要的事,认真而细致。 凶悍至极。 震惊,茫然,错愕一一自太子天塌下来都能波澜不惊的眼底闪过。 再三确认他应当没有认错人,才飞快下马快步走过去:“姜姑娘!” 姜蝉衣闻声刚抬头,手腕便已被人握住,她偏头看着那张不算陌生的被造物主格外偏爱的脸,微微一怔。 “燕公子?” 黑店众人眼见有人出现,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救:“公子救命,公子救命。” 姜蝉衣皱了皱眉,便要抽开手继续打,但又被燕鹤阻止,温声道:“姜姑娘,为何打人?” 不是责怪,而是询问。 姜蝉衣气愤道:“他们要吃我!” 燕鹤眼底再掀波澜,有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姜蝉衣见此便道:“燕公子也觉得荒唐对吧,竟有人吃人肉,简直是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我今日定要替天行道!” 小娘子着实气的狠了,脸蛋都红扑扑的,但燕鹤更恍惚错愕。 而今太平盛世,他每年游历各地,还从未听过这样灭绝人性之事。 黑店的人比他还恍惚错愕。 老板最先开口,因嘴上挨了一棍子,掉了几颗牙,混着血口齿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他的话:“祖宗啊,冤枉啊,我们何时说要吃你的肉?” 姜蝉衣手动不得,好在他离她近,一脚便踢过去:“我亲耳听你们说要将我卖进青楼,我又问你们青楼是何地,也是你们亲口说那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我还能冤枉你们不成!休要胡搅蛮缠!” 黑店所有人的哀嚎停止了一瞬。 天呢,天老爷诶,到底谁在胡搅蛮缠啊! 短短几息,燕鹤再一次被震在原地。 不过幸得有他王叔这些年对他的磨炼,他很快就平稳下来,将姜蝉衣拉到了一旁,温声安抚:“姜姑娘先消消气。” 姜蝉衣听见这话猛地抬眼瞪他。 他竟要帮这些恶贯满盈的人! 看着小娘子眼里的控诉和委屈,燕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他们不是好人,该受到律法的惩治,不过……” 燕鹤有些艰难道:“姜姑娘有所误会,青楼不是吃人肉的地方,皮肉生意,也不是吃人的意思。” 姜蝉衣眼底怒意消退些许,逐渐浮现几分迷茫,不解道:“不是吃人,那是何意?” 燕鹤沉默了:“……” 端方如玉的太子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解释青楼是什么地方。 “青楼就是男欢女爱纵情享乐的地方啊!”被打的老板莫名感到几分委屈。 合着他们挨着顿毒打也是个误会! 姜蝉衣眼底最后的怒气也慢慢散去。 男欢女爱,纵情享乐? 听起来,倒确实像是个好地方。 见小娘子面上仍有迷惑,燕鹤怕她又想到别处去,不得不尽量细致的解释道:“青楼的姑娘们很多并非自愿卖身,不乏有像这样的黑店将女子迷晕卖进去,一旦进了那里,便不由己身。” “姑娘们被逼迫委身客人,生不如死。” 姜蝉衣直勾勾盯着燕鹤,眼底带着认识了新事物的震撼。 她听懂了! 所以,那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才消减下去怒意又噌地冒上来,咬牙切齿:“他们还是得死!” 小娘子气力大,又因怒气下意识动了几分内力,燕鹤差点没能拉住,情急之下伸手拥住她的手臂,将人拦下:“姜姑娘,杀人犯法。” 姜蝉衣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江湖都讲究快意恩仇。” 好一句快意恩仇。 可他是太子,总不能叫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燕鹤默了默,问:“姜姑娘杀过人么?” 姜蝉衣摇头,如实道:“没有。” 燕鹤便认真道:“如此,姜姑娘何必因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他们所犯之罪必有律法惩治,不如姜姑娘与我一同将他们送往衙门,让公门处置,如何?” 郎君声音温和,如山泉清润。 姜蝉衣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蝉衣啊,你要切记你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手染鲜血,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律法,你终归是要回去的’ 见小娘子神色松动,燕鹤试着去取她手中已经沾上血的木棍:“我向你保证,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治。” 姜蝉衣低头瞥了眼他的手。 十指修长,完美无瑕。 肯定很好摸? “行,要是公门不秉公处理,我闯衙门杀他们。” 燕鹤:“……好。”
第9章 他是太子殿下 这间开在山野的黑店一共七个人,五男二女,在这里已经开了快两年了,之所以能这么久安然无恙,是因为他们有‘眼力见’。 像那种一看就是硬茬惹不起的,亦或是如燕鹤这样通身贵气的郎君,他们是不敢放肆的,老老实实做生意,顶多讨几个赏钱。 要是遇上同姜蝉衣这样落单的小娘子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来了大生意。 一包蒙汗药下去,再醒来人就到了青楼或南风馆,那里头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连寻死都不可能,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家里人发现人失踪报官,一切都晚了。 官府的案子堆成山,无从查证又无权无势的人口失踪案个把月就在柜子上落了灰。 无人知道小娘子小郎君正遭受着怎样的屈辱折磨,更不会怀疑到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小小茶棚上。 据老板也就是这间黑店的头领大哥称,这两年,他们拢共卖了三十来人。 赚了白银八百余。 若非燕鹤拦着,姜蝉衣当场就想将他们打死。 “他们死了,被他们卖了的三十来人便永远也找不到了。”燕鹤语气沉重道。 也或许,已经找不回来了。 姜蝉衣沉默许久后,一言不发地钻进黑店内间去找来几根绳子,将七个人分成两捆结结实实绑在一起。 她将其中一根绳子交给燕鹤:“走吧。” “嗯。”燕鹤接过绳子绑在马背上,与姜蝉衣并行前往粟江。 此处隶属于粟江城。 一路上,小娘子都紧紧绷着脸。 燕鹤知道她心中难宁也就没出声打扰,容她自己消化。 刚出江湖的少年少女多是意气风发,嫉恶如仇,头一次见识人世间的腌臜事,难以平复是常情。 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经年后还能保持初心的,寥寥无几。 马背后绑着人,怕将人拖死只能缓缓骑行,用了一个时辰才进粟江城。 一进城门,便引来守城兵卫的注意,拦下了他们。 燕鹤解开绳索,温淡开口:“我们在栗山腰峰处遇见黑店,正要送他们去衙门,劳烦几位官爷搭把手。” 城门离衙门并不近,再一路拖过去人怕是要咽气。 几位兵卫对视一眼,看了眼早已昏死过去的两捆人,眉头紧皱,兵卫队长呵斥道:“你二人先下马来!” 光天化日之下拖着人行走,如此行径,谁知道是不是黑吃黑。 姜蝉衣刚解开绳索,听得这话看向燕鹤,见他在马背上巍然不动,她便也稳稳坐着。 “你二人听见没有,下马!” 兵卫队长见二人无动于衷,脸色一沉拔出刀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有一个兵卫眼尖的看见了燕鹤腰间露出的玉牌,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低声道:“头,是玉家人。” 兵卫队长拧了拧眉头,在下属的示意下看去。 果然,只见郎君腰间悬着一块黄玉金鱼玉牌,挂着的是金色穗子。 能挂金色穗子的不是玉家当家人,就是玉家家主的贵客。 他收回视线眼神落在郎君脸上,他见过玉家那位家主,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眼前的郎君龙章凤姿,天人之貌,半点不逊色那位家主。 这玉家主交朋友也看脸吗? 兵卫队长缓缓收起了刀。 玉家不仅仅是皇商,玉家家主身份更是不寻常。 这位家主与京城那位眦睚必报,极其护犊子的小王爷是结拜兄弟,就在去岁,玉家家主被一个不知情的富商揩油,人一封信哭到玉京城,不过半月,那位小王爷就风风火火赶来,亲自坐镇盯着知州大人将那富商的老底掀的干干净净。 现在人还在牢里关着。 总之一句话,玉家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抱歉,多有得罪。” 兵卫队长能屈能伸,拱手道:“我这就将人送去衙门,敢问郎君贵姓?” 衙门需要报案人的名姓存档。 却听燕鹤道:“我们会去衙门。” 兵卫队长不免有些意外,像这样的贵人多是事务繁忙,哪有空管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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