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衣听出小娘子语气里的哽咽,眼神柔和的看着她,像是无声的安抚。 这一刻,大师姐身上强大而柔和的气息,让宣则灵无比的安心和信任。 宣则灵渐渐的平复了下来,衣裳上的手指也松了一些。 “姜姑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知可否知晓我有婚约?” 姜蝉衣点头:“知道。” 她听徐青天说过,她有婚约在身,未婚夫是夙安府的公子。 火光映在小娘子脸上,隐约能瞧出几分悲凉,姜蝉衣忍不住猜测,莫非她是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才离家出走? “其实,这桩婚约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宣则灵微微低着头,徐徐道:“祖母与夙安府的老夫人曾是手帕交,早有联姻之意,可母亲和解夫人先后诞下的都是公子,直到母亲有了我,祖母和解老夫人便定了这门婚事,两家交换了信物。” 姜蝉衣安静地听着。 宣则灵顿了顿,继续道:“时隔多年,祖母与老夫人都不在了,解家也出了些变故,原以为这桩婚事要作废,可谁曾想去岁解家来了人,竟是要履行婚约。” 姜蝉衣便问:“我听说宣大人很爱护宣姑娘,若宣姑娘不愿意,何不退婚?” 却听宣则灵道:“父亲试着去退过婚的,可无用。” “为何?” 姜蝉衣不解道。 宣则灵犹豫片刻,才继续道:“多年前,解家大房升任去了玉京城,那年恰好解大公子随老夫人去玉京城,被云国公府看中,欲结两姓之好,老夫人重情义,不愿因此悔了与宣家的婚,便如实说了。” “具体情形我不得而知,总之,解家家主称解家和宣家的婚约是过了贵人耳的,当年本就因此得罪了贵人,若而今再退婚,难免叫贵人以为当年是解家搪塞,是以解家大房那边下了死令,解家和宣家的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退。” 姜蝉衣确实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师父教学那些年就同她说过,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世家子弟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光和优待,就得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婚事更是身不由己。 以前她听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亲眼所见,才觉是多么无奈。 “这门婚事原本我也是同意的。”宣则灵突然道。 姜蝉衣一愣:“那如今为何又不愿?” 只见小娘子手指又攥紧,眼底隐隐有泪光闪过:“因为解家换了人。” 姜蝉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换了人是何意,面露错愕:“这婚约不是当年就定了的么,怎还能换人?” 每每想起这事,宣则灵心中都万分难过,她缓了口气,才缓缓将陈年旧事简短道来。 “祖母在时常与夙安府走动,我与解大公子也时常相见,我很早就知道我们有婚约,将来他会是我的夫君,我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很期待。” “可谁曾想,他十一岁那年变故突生,那年,解夫人病逝,传言说解大公子意图在灵堂上弑父,逼死祖母。” 宣则灵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泪,道:“出事后我便求母亲去寻他,我不信他会做这些,可从那以后他就失去了踪迹,怎么也寻不到。” 姜蝉衣眉头紧皱。 先不说逼死祖母是否为真,既然人已经被赶出解家,退婚又有何不可? 似乎是猜到姜蝉衣心中所想,宣则灵道:“当年,解老夫人是以与祖母的情谊定下的两家婚事,国公府感念祖母看重旧情没有发难,当年解家二房只有一位公子,可而今却早已不止,所以,解家认为为全老夫人与祖母的情谊,也为解家颜面,为不得罪国公府,只要是解家的公子,并不在乎是哪一个。” 姜蝉衣便问:“如今与你定下婚约的是谁?”
第15章 他叫解千洲 宣则灵声音闷闷的:“解家大公子。” 不等姜蝉衣疑惑询问,宣则灵便看向她道:“不论是意图弑父,还是逼死祖母都是大逆不道的,解家二爷执意将解大公子划出族谱,并将侧室扶正,继室膝下的二公子便成了如今的解家大公子。” 原来如此。 竟连族谱都被除了名。 “可我不认。” 姜蝉衣抬眸看向宣则灵,却见柔弱的小娘子眼底带着某种坚韧。 “与我有婚约的是他,其他人,我都不认。” 姜蝉衣定定的看了她几息后,道:“可你离家出走,并不能解决问题。” 却听宣则灵道:“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被人劫走的。” 姜蝉衣微微一愣。 “我被人劫走,非宣家所愿,无论如何解家也怪不到宣家头上,而女子失踪一夜便是名节不保,一旦这事传出去,解家必定坐不住。” 宣则灵轻笑了笑,似讥讽,似无奈:“像解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户,怎么可能愿意娶一个失了清誉的娘子,且我知道解二爷本来就不喜欢这桩婚事,如今因我失踪退婚,解家对国公府那边也有了交代。” “如此,皆大欢喜。” 姜蝉衣眼神复杂的看着宣则灵。 当真是皆大欢喜么,解家或许欢喜,可她呢,她以后该要怎么办。 当今世道,失去了清誉的娘子,以后该如何活。 大抵是看出姜蝉衣的担忧,宣则灵扯出一抹笑,道:“姜姑娘不必为我忧心,其实就算我嫁过去也不见得好。” “我偷偷的让人查过如今这位解大公子,他身边有一个自小相伴长大的通房丫鬟,还常出入烟花柳巷,前些日才给一位花魁娘子赎了身,养在外头。” “我父亲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是决计忍不了这些的,与其嫁过去毁了一生,还不如伴青灯古佛。” 姜蝉衣又是一怔。 原来她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余生。 可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难道真要常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么。 “你想要找他吗?” 宣则灵自然知道姜蝉衣说的是谁,她身形微微颤了颤,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苦笑道:“想啊,可找不到。” “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说不定他早娶妻生子,又或许……” 已经不在人世了。 姜蝉衣听懂了宣则灵的未尽之言,也听到了她语气中的哽咽。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只轻轻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抚。 小娘子心头太苦,姜蝉衣的安抚让她心头悲悸涌出,伏在姜蝉衣腿上无声哭泣着。 姜蝉衣看着小娘子耸动的肩膀,心头也很难过,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哭出来也好,一直憋着会把人憋坏的。 闻达收拾完灶房远远看见这一幕,沉默片刻后折身避开。 与此同时,屋内。 青年醒来刚坐起身,便见有人进屋。 门外有火光,加上对方卓越的气场身姿,他很快就能辨认出来人是谁。 他掀开被子欲起身,却听那人温声道:“勿动。” “你伤的很重。” 青年见他已靠近,便只拱手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燕鹤徐徐坐在窗边矮凳上,道:“你也救了我,我们扯平。” 青年轻轻颔首,目光落在燕鹤腰上。 更准确的说,是落在燕鹤腰上那块黄玉‘金’鱼金穗玉佩上。 他很清楚,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 眼前的人贵不可言。 “你便是平江城玉家商行的二当家,千洲公子。” 青年一怔,抬起头:“公子认得在下?” “见过你的画像。” 燕鹤道:“玉家家主不在平江城,平江城只有位老管家,无人主事,恰昨夜我行至平江,去了玉家,得知此事后,便由我来寻你。” 青年瞬时神色大变:“您……您是……” 能拥有玉家的黄玉‘金’鱼金穗玉佩的人都是京中贵人,而能替玉家主事,这样年纪的,只有一位。 东宫太子殿下。 燕鹤按下他要起身行礼的动作,声音温和:“你身负重伤,不宜动作。” “你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便应也知晓我乃微服出行。” 青年看了眼门外后,恭敬颔首:“是,草民明白。” 随后,他想起什么,忙跪在床上请罪道:“丢失贡品,是草民之过,请殿下降罪。” 燕鹤闻到血腥味传来,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温声道:“玉家更担心你的安危。” 青年一震,抬眸看向燕鹤。 燕鹤看着他道:“我出发前,老管家特意来为你求情,说你是玉叔叔带回来的人,当公子养着的。” 他几年前便听小叔叔说玉叔叔收了个养子,但阴差阳错的,他一直没有见到人。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相见。 他顿了顿,轻笑:“既是玉叔叔养子,你便该知道玉叔叔最是护短,不论你闯出多大祸事来,想来玉叔叔也愿意为你担着。” 青年,也就是玉千洲面露愧疚:“是我给义父添麻烦了。” 而后忙又道:“此事是草民失职,愿一己承担,万不敢连累义父。” 燕鹤看他片刻,道:“贡品丢失不是小事,玉叔叔为了护着你,一定会给明亲王府去信,王叔也定会护着玉叔叔,知晓我到了江南,便要写信给我让我将此事担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会牵连玉家,这事最后是落在我身上。” 摆不摆得平,都是他一力承担。 玉千洲闻言更加惶恐,他闯的祸怎敢让太子背锅,忙又要请罪,就被燕鹤抬手拦住,问:“你年岁几何?” 玉千洲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再过两月二十。” 而后便听燕鹤道:“玉叔叔是王叔的义弟,我比你年长半岁,你可唤我一声阿兄,玉家阿弟闯了祸,做阿兄的理该担着。” “殿下……” 玉千洲大惊,他哪敢认太子做阿兄,可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燕鹤点了穴道,一时动弹不得,愈发惶恐不安:“殿下……” 燕鹤起身将他扶着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又坐了回去。 “外面的人都不知我身份,不可再唤我殿下。” 玉千洲动不得,不得不压下心中万千情绪,恭声应下:“是。” “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燕鹤看向青年,道:“便是寻不回来,也无需担忧。” 玉千洲正要开口,却听燕鹤又道:“我若没记错,你到玉家已将近九年,怎没学会玉叔叔的本事?” “是草民愚钝。” 玉千洲垂眸道:“义父大才,草民不及万分。” 燕鹤默了会儿,才道:“若是玉叔叔,此刻应该抱着王叔的腿,恨不能将事情全丢给王叔。” 玉千洲脸上难得起了一丝裂痕,错愕的看着燕鹤。 青年眼底震惊太过,太子也跟着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是叫你抱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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