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程柏升的能力并不算惊才绝艳,在盛长裕这里,他也是第一心腹。 他不会被突然丢下。 盛长裕绝不会先放弃他。 程柏升不愿意承认,他好像是拿差事治愈他的伤——这话说出来,不仅仅矫情,还诡异,盛长裕非要揍他。 “……放不下就算了。世上很多光棍,不多你一个。”盛长裕说。 程柏升:“我也这么想。” 四个人打麻将,又聊天,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凌晨。 程柏升第一时间掏出一个锦盒:“宁祯,生辰快乐。” 盛长裕:“你抢什么?” “自然是要抢你前头。” 盛长裕:“你不痛快了,就要恶心我?” “你也没少恶心我。” 宁祯却向盛长裕伸手,“你准备了吗?准备了你先给。” 程柏升:“……” 盛长裕起身,从什锦隔子里面找到一个盒子,递给宁祯。 “以前两次你过生日,都是送了你鲜花。想想,鲜花实在配不上你,太短暂了。”盛长裕道,“这是今年的。” 宁祯打开,嘴角抽了抽。 曹妈伸头看一眼,忍不住笑了:“这个值钱。” 程柏升也瞧见了,一言难尽:“你这是报复?” 转头很笃定对宁祯说,“他这是报复你。你以前也给他送了一个花里胡哨的打火机,他以牙还牙。” 盛长裕送了宁祯一把刀。 刀柄上镶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刀鞘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宝石,五颜六色。 好值钱,好俗气! 不过宁祯很爱上面一颗颗大宝石。打开刀鞘,刀身雪亮,不用试都知道削铁如泥。 “我很喜欢。” 程柏升:“……你不必讨好他。他要是觉得你脾气好,回头也欺负你。” “我真的喜欢。将来留给我闺女做陪嫁。”宁祯笑道。 程柏升:“……” 孩子还没来,就要受这样的罪,真是造孽。 宁祯这才要了程柏升的生辰礼。 是一条钻石手链。 不够花哨,简单大方,的确比盛长裕的高级。 宁祯道谢。 曹妈也准备了。见他们给了,她也回房去拿了过来。 像从前一样,是一双鞋。 宁祯在家里很喜欢穿布鞋,暖和舒服却又不闷脚,任何昂贵的靴子都比不上。 她当即换了鞋。 程柏升在旁边说:“我看出来了,宁祯真正喜欢的生辰礼,是曹妈这双鞋。” 宁祯很欢喜跺了跺脚:“都喜欢。” 嘴上这么讲,可只有鞋子立马上脚了。 外面开始放烟花,处处璀璨。 宁祯等几个人走出客厅,立在屋檐下看副官帮衬放烟花。 “……你怎么了?”盛长裕见宁祯像是不太舒服,立马问。 宁祯:“胃有点疼,没什么事。” 她离开后,有段日子吃不下饭;夜里时常半夜醒过来,枯坐整夜,把睡眠搞得一塌糊涂。 后来在德国找到了那个负责文件的官员韦伯,开始想办法,有了很明确的目标,她才慢慢强迫自己好好吃饭、睡觉。 最近一年半状态好了很多,长胖了十斤,才勉强把体重恢复到了离婚前。 她仍比离婚前瘦两三斤。 “……胃疼怎么不算事?”盛长裕着急起来。 宁祯:“我喝一碗热粥就行,是饿了。年纪大了,一饿就受不了。” 程柏升没说话。 烟花还没有放完,就回客厅吃宵夜。 吃饱了继续去放。 走廊灯火下,盛长裕半头白发很醒目。 宁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微微笑着。 宁祯也笑,握紧他的手。盛长裕顺势把两个人的手放进大衣口袋,暖融融的。 “这个烟花漂亮。”宁祯说。 程柏升在旁边接话:“我带过来的。我眼光好。” “一般般。”盛长裕不惯他。 宁祯忍俊不禁。 她与盛长裕重逢后,谁也没问谁这三年的苦难。 不需要问,心知肚明。 时间验证了彼此的深情。它不需要言语,从眼神里就可以读到,从发生的每件事可以推演。 言语在这个时候没有力量,反而是重重一握彼此的手,像两颗心同节奏颤抖着,才感知灵魂深处的依恋。 烟花结束,盛长裕去前院给值夜的副官发红包;宁祯给内宅的人发。 回来时,曹妈安排好了客房给程柏升。 程柏升没睡,还在屋檐下站着。 “宁祯,当年离婚时,你说起初嫁长裕的委屈。如今呢,你的委屈平复了吗?”程柏升问她。 宁祯却答非所问:“我房间洗手间的香皂,还是我走之前的那块,我回来后才扔掉。” 程柏升笑了。 三年了,她的每一样东西,包括净房里小小的香皂,他都保留着,宁祯还有什么委屈? 他没有遗忘她,也没有让别人取代她,更没有用其他人消遣来度过失去她的时光。 他的忠贞,让宁祯每一份苦难都有了回响。 曾经那些委屈,现在想来真是微不足道了。 大年初一,军中将领来给盛长裕拜年,他早早起床。 宁祯依旧去了盛家老宅。 老夫人这次没挑刺,一句闲话也没说,不过她精神很差。 宁祯一直觉得她美,哪怕穿戴陈旧,也无法遮掩她的美貌。可她一夜间苍老了,面颊似生出了老人斑。 她拜完年,准备告辞时,听佣人说盛长荣和周太太来了,在门口等着。 “叫她们都滚。”老夫人愤怒说。 宁祯离开时,瞧见周家婆媳还在门口站着,不肯离开;而来来往往拜年的贵妇人们,全部瞧见了她们婆媳的狼狈。 闲话不会少。 宁祯便想,老夫人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因为周家婆媳不能接受冷落,会一直缠着她。 老夫人那样自私的性格,她岂能接受此等背叛?她不可能原谅,又不能杀了盛长荣。 她内心会饱受煎熬。 老夫人太痛苦,亲生的儿女不在身边,她会找旁人发泄。 没多久,二叔、三叔一家陆续搬离了盛家老宅。 这是后话了。
第318章 尾声(8) 宁祯重办婚礼前夕,她回到了宁家。 督军府把她的喜服送了过来,她明日在宁家“出嫁”。 母亲夜里来陪她睡。 母女俩说不完的话,都是家长里短。母亲很少教宁祯大道理。 “你舅舅请你表姐和孟爷回家吃了顿饭,你听说了吗?”母亲说。 “我还没听说。真好,表姐不用提心吊胆了。吃饭如何,有没有吵架?”宁祯问。 母亲:“没有,我打电话给你舅母,说吃得还算和睦。孟爷送了重礼。” 宁祯笑起来。 “孟爷答应了你舅舅,会退出帮派,去港城做买卖。听闻他已经开了两个俱乐部,收益不错。”母亲又道。 “这不是挺好嘛。” “不过,你舅舅问起你表姐的工作,有点不乐意,觉得女人不应该抛头露面。 你表姐居然没和他吵,答应他过段时间辞了差事。只是手头有点工作,要善始善终。”母亲还说。 宁祯笑道:“这肯定是应付舅舅的。” “你舅母也这样讲。你表姐最是好胜,她多年辛苦念出来的,岂能放弃?你表姐还把当年骗走的陪嫁钱还了回来。不过,你舅舅没收,给了她。”母亲说。 宁祯听到这句,略感诧异。 母亲失笑:“在你心里,你舅舅这样坏?他只是很强势,不许孩子忤逆他,又不是不疼孩子。阿诺学得如此乖,什么都顺着他,你舅舅满意得很。” “也是。”宁祯说。 母亲又说:“你舅舅几个孩子,阿诺跟他感情最单薄,却也是最像他。父女俩一样死犟,谁也别想说服谁。要不是阿诺都三十了,儿子也大了,你舅舅还是接受不了。” “阿诺姐不是犟,她是心性坚韧,而且她也不强势。舅舅是真犟。”宁祯说。 她与母亲聊了半夜。 母女俩躺下,关了灯后宁祯也睡不着。 黑暗似一层保护壳,宁祯问起了父亲:“我这些年时常想起阿爸。哪怕我知他光荣,心里也无比痛苦。” 母亲:“我们不怎么提他。” “祖母不让?” “你祖母说,他死得沉重。这份沉重,谈论久了就淡了,反而没了份量。我们不能遗忘他、不能轻飘飘看待他的牺牲。”母亲说着,声音哽咽。 所以, 他们把他留在心底。 宁祯摸到了床头的巾帕,递给母亲。 “好,我们不聊。”宁祯说。 她也顺势擦了眼泪。 宁祯有点失眠。母亲默默哭了片刻,睡着了,宁祯仍是很清醒。 她这几年睡眠不太好。 她与盛长裕见面后,也没问彼此三年里的事。 这三年光阴,是他们婚姻的地基。他们彼此都知道,很坚固、很厚重,足以支撑他们的余生。 他们也不需要时不时把地基挖出来看一眼,甚至求对方看一眼。 没有必要,因为痛苦是同等的,不用确认都知道。 宁祯想,将来不管有什么风雨,他们俩都可以熬过去。 翌日,宁祯大婚。 宁家依照盛长裕的要求,用旧式的婚嫁仪式。 宁祯的大哥大嫂特意从福州赶回来参加婚礼。 这次,终于是长兄背宁祯出嫁。 “我第一次参加我妹的婚礼。”宁以申在旁边说。 大哥狠狠瞪一眼他:“你回房去躲着,别添堵。” 宁以申:“……” 门口是八人抬的龙凤花轿,很宽敞。 盛长裕骑马来迎亲的。 宁祯盖着红盖头,没瞧见他。 她被大哥抱上了婚轿,有点想吐。她从早上起来就不停反胃。和上个月的月事时间相比,延迟了八日。 她八成是怀上了。 她很小心,生怕有个闪失。 婚礼的仪式在督军府外院举行,不过宾客宴请还是在饭店。 参加婚礼的宾客,都是至亲、重臣,不像第一次那样乌泱泱,什么客人都来。 老夫人没来,也没人敢问。 拜高堂的时候,拜的是大帅灵位。 结束后,宁祯被小心翼翼搀扶到了内宅正院的卧房。 女眷们来闹洞房,一切都是大家熟悉的仪式,格外热闹。 相比较新派婚礼的时髦,这种旧式婚礼无比熟悉亲切。 盛长裕挑起盖头时,宁祯看一眼他,忍不住满眸笑意。 他的喜服,实在太艳丽了,宁祯头一回见他穿这么大红的衣裳。 待一切结束,宁祯叫女佣帮衬她拆了头饰,换了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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