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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温姒起身，从他怀里离开。 她大老远的就看到母亲在回廊那里，步履蹒跚，眼睛到处东张西望，神色焦急。 “妈！” 她大喊了一声，疾步走过去，三五分钟后，到了人的面前。 方丽娟一下子将人抱住，嘴里却是怪责起来，“你这孩子，去哪儿了，让妈一顿好找！” “对不起。” 温姒道歉，“我看你睡得正香，就出来走走。” 方丽娟并不听这个解释，只是兀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去哪儿都先跟妈妈说一声。” 温姒觉得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报备。 不过还是点了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方丽娟嗅到了一股味道，探着鼻子仔细的闻了闻，温姒被她弄得有些不自在，心虚的抽离人，问：“妈你在干什么？” “有股味道。”方丽娟说。 温姒心里一惊，故作镇定的说：“哪有，你弄错了吧？” 母亲现在刚醒来，温姒不想让她太过操心，她跟裴尚宣的事，她暂时没有打算跟人说，等先养一段时间过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和人讲清楚。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忙活一天都还没来得及洗洗呢，是汗味？” 方丽娟摇头，“不是，很好闻的味道，像甜甜的水蜜桃，但是又有点清冽的冬雪意味……” 她在找词斟酌形容时，偶然瞥见温姒的唇口，是红艳艳的一片，还泛着淡淡的水光，可唇角却破了皮。 方丽娟不禁皱了下眉，“你嘴巴怎么了？” 真的是！ 温姒羞怯又甜蜜，她摸了摸被咬破，有些微疼的唇角，道：“哦，天气太干了，所以破了点皮，没事，等会儿我涂点润唇膏就好。” 她的谎言并不算完美，但好在母亲并没有太多怀疑，她说道：“是了，现在开春了，气候变化大得很，确实容易起皮，女孩子还是该多注意一点，整天这个样子，也不好看。” “没有整天。”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你说得对。”温姒挽上她的手臂，“我妈说什么都对。” “你这孩子。”方丽娟笑弯了眉眼，“打小就嘴甜，怪不得你林阿姨喜欢你。” 提到林弗，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方丽娟刚刚还笑着的眉眼黯淡下去，不再说话。 正在温姒打算劝劝她时，裴尚宣换好了衣服，走到了她们身边。 “阿姨。” 他穿了件红黑拼色的不对称针织外套，刚洗了澡，头发也只是吹干，没有特别认真做打理，这叫本来看上去有些冷淡凌厉的面上多了几分柔和，野和乖两个完全极端的词，在这一瞬间有重合。 “在聊什么呢？”他主动问，确实人走到另一边，接过了温姒搀扶的活儿。 她抬眼看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温姒很快撤了回来。 “说天气呢。”她随口答。 裴尚宣看了一眼回廊外，此刻正是夕阳斜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整个荷花池里，泛起凌凌波光，冬日里的残荷也露出了新的生命色。 他点点头，道：“嗯，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 ……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温姒本以为他介意以前的事，跟她母亲相处会不太自在，不过并没有。 裴尚宣如同没事人一般，很是热络，倒是母亲，显得有点冷淡。 参观张妈收拾出来的屋子时，裴尚宣说：“这来得突然，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添置，等过两天周末，我再陪您跟阿姒去挑点。” 可母亲并没有什么反应，扫视了一圈，道：“不用操心了，这就很好了，我们只暂住几天，待找了房子就搬出去，别太麻烦。” 一句话将两个人都噎住了。 “妈。”温姒唤人，试图缓解尴尬，解释道：“尚宣哥人很好，没有赶我们出去的意思。” 她本意是想劝她不要多想，先安心住下来休养身体，可却好像说错了话。 母亲的脸色更加冷了，她突然变得严肃，义正严词的跟她说：“虽然你尚宣哥人好不在意，但我们也不能当做理所当然，是我不好，作为母亲，失职了这么多年，没有在你人生最关键的青春期陪着你，教导你，女孩子就该自尊自爱，再好的关系，老住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温姒看向裴尚宣，面对母亲的指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阿姨你别多想，你教育得很好，阿姒也成长得很好，没有不自尊自爱，她住这里是我让的，如今身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我一个人也无聊，你们过来，正好陪我了。” 裴尚宣在打圆场，作为一个打小不怎么爱说话，在生意场上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向一个人解释这么多，也算是为难他了。 然而母亲并不是很领情，她没有接话。 温姒挽住她的手臂，岔开了话题，撒娇的蹭了蹭她，道：“看完了吧，看完我们出去吧，这个点阿姨应该做好饭了，今天都没怎么吃，好饿呀。” “你啊！”方丽娟拿她没办法，结束这个说教的话，几个人转移了位置，到了前厅。 张妈已经跟厨房交代，将晚饭安排好端上桌了。 大多是她和母亲爱吃的菜。 考虑到有病人，口味都做得相对淡，没有一个用重料的。 抓人心就要抓人的胃，这句话大抵没错的。 母亲这时的脸色终于缓和过来些，温姒见状扶着她过去坐下，给她夹菜，又拆蟹剥虾，做这些的间隙，不忘夸赞裴尚宣贴心，都考虑到了她们的口味和情况。 她给母亲弄，裴尚宣给人弄。 剥好的虾，他很自然的递到了她面前。 本来吃得好好的母亲抬眼看向那一盘东西。 顷刻间，空气安静了下来。
第120章 机密 温姒心骤然一紧，大脑飞快的运转，正欲开口解释什么，母亲却先说了话。 “阿宣啊，你吃你的，不用给你妹妹弄，她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 说着又看向温姒，道：“妮妮你也是，吃吧，不用管妈，妈自己会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她拿过碗里的一只罗氏虾拆起来。 温姒目光尽在母亲的手上，她两只手干瘦得内里骨头明晰可见，动作间都是颤颤巍巍的，不是很难的事，可她弄得艰难无比，半天才剥下一层。 她清楚母亲在疗养院这些年，是有变化的，每年过去都好像更加瘦了一点，抓握的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可那时候的感触并不深，毕竟她多躺在那里不动。 现下，她重新融入他们的生活，温姒才发现这八九年带给她的真实变化。 这不仅仅是时间上的消失那么简单。 以前的方丽娟，就这一双手最是巧，给她一样东西，她可以像是变魔术一般，弄出好多漂亮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出来。 学校里，每年幼儿园的手工活动，接着母亲的巧手，她总是名列前茅，获得无数的关注表扬。 小学到中学期间，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她亲手所做，独特又不失新潮，惹得同学都羡慕。 不说做这些她熟悉的手工活，就哪怕是做家务，收拾东西，照顾病人，她都是一把好手，麻利得不行。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连剥一只虾都感觉无比困难。 饭桌上分明都是她爱吃的，可此刻温姒却觉得索然无味。 “我想起还有点事，妈，尚宣哥，你们慢慢吃。” 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她的脖子，让她闷得喘不过气来。 温姒起身离开，没有再看二人的反应。 “我去看看她。” 裴尚宣将她方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不放心的站了起来，却是被叫住，“你坐着吃吧，我去。” 他没有动，叫来张妈，“照顾一下阿姨，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弄。” 说罢又对方丽娟道：“阿姨，我不知道您因为什么原因对我如此抵触，但同样我也是，当年那件事，我知道我妈不怪你，可我做不到她那么大度，我介意过去，之所以现在这般，是因为我不想让阿姒她伤心难过，作为母亲，我想您的心应该也是一样的，可以理解我，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想要守护的人，又住在同一屋檐下，那么请你就算是装一下也好，配合着点，像刚刚那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 裴尚宣是在后园的鲤鱼池找到的人。 她坐在围栏坝的墩子上，人刚哭过一场，身体本能反应一抽一抽的，呼吸起伏极大。 晚风将她的头发和裙子吹起，映出削瘦的轮廓，清瘦的人这一刻好似会迎风而起，离开这里。 “哭了？” 他走过去，顺手将自己身上的针织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温姒没有否认，她哭腔说道：“我就觉得很难受，我妈她……你知道的，她以前那么厉害，风风火火，干什么都特麻利一人，可是刚刚你看到了，她……她现在连给自己弄个吃的都困难。” 裴尚宣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安慰：“她病太久了，躺在床上那么长时间，四肢功能退化是正常的，你得给她一个适应的时间，慢慢的，后边就会好了。” 他说的这些，她何尝不清楚，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你啊。”裴尚宣擦掉她的眼泪，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就是太感性了，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放心吧，景园有那么多人呢，都照顾着，等过两天，我再找个营养师，全面负责你妈的饮食，好好吃饭休息，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恢复到跟以前一样的。” “可是……” 她想到刚才母亲说的话…… 人并不是很愿意留在这里。 而且不知为何，温姒感觉，母亲似乎对裴尚宣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处处带着疏离客气。 “好了。” 裴尚宣接过她没说完的话，道：“别瞎想，阿姨那边我会来处理，放心吧，没事的。” 温姒感动得不行，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尚宣哥你真好。” 裴尚宣笑了笑，抚了下她的发顶，道：“知道我好，怎么还老是胡思乱想要跟别人跑啊？” “我没有想要跟别人跑。”她疯狂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 裴尚宣不依不饶问。 “因为……” 她正要开口，却想到裴松是裴尚宣的父亲，将那些事说出来，势必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两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差了，如果…… 昏黄的灯光落到她面上，一双水杏似的大眼睛乌溜溜的转，裴尚宣就知道，她又在瞎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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