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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些画面逐渐褪色，化为一团黑暗，隐隐能看到泥地上女人与女孩的尸体，还有散开的血迹。 是她的错。方月出攥住手，感受着指甲嵌入肉里的疼痛。如果不是她招来了赏金猎人，这个时候，瓦伊丝母女大概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安然入梦。可是现在…… 瓦伊丝母女出于好心收留了她，她却让她们送了命。 齐沧察觉到方月出的情绪波动，他侧脸看她，目光流露出一丝忧虑。他大概能猜到方月出在想些什么，方月出在C国滞留的日子这么久，她肯定认识那两个死于赏金猎人之手的平民，说不定还与她们有更近的关系。但齐沧并不主动发问，他在耐心地等待方月出先开口。当然，他也注意到，杰兰带他们来到这里后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门边。无论如何，在这里交谈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方月出突然转过脸，看向齐沧，叫出他的名字：“齐沧。” 齐沧一怔，但还是示意她开口：“你说。” 一直站在门边的杰兰向他们投来目光。 “将近一个月前，我遇到了一位女性向导，她是A国的非法异能者，也是‘塔’的通缉犯。”方月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说完这句话，她又拿起茶几上那杯水，喝了一小口。 齐沧不知道方月出为什么要在这时讲起这个，他不好回应，便等着方月出继续说下去。一边的杰兰却似乎对方月出的话很感兴趣，他重复了一遍方月出的话：“A国的非法异能者？” 方月出点点头：“不过不是在城里，而是在西南那边的一座小镇——抱歉，我对贵国的地理不甚了解，说不太清楚具体的方位。” 杰兰没有询问细节，他的神情有些意外：“那边的战事很激烈。” “是这样的，大部分居民都逃难离开了。”方月出说，“那个向导当时还没有走，她收留了我几天。” “你怎么知道她是通缉犯？”齐沧问。 “我在影机关的通缉犯名录上见过她的照片，她也承认了这一点。”方月出说，“她在这里用的假名是夜莺。” 杰兰却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是夜莺。” 齐沧若有所思地望向杰兰。 “杰兰中校知道她？”方月出不动声色地问。 “是的，她来自A国的非法异能者组织‘曙光’，是个天赋不错的向导，到了我们这边后，也和几方势力有过接触。”杰兰轻描淡写，“我们以为她已经离开C国了，没想到她依旧留在这里。” 曙光……方月出快速思考。影机关对非法异能者组织有一套编号，但非法异能者组织自然不会去用“塔”对它们的编号称呼自己，每个非法异能者组织都有自己的名称。曙光这个名称，对应的是…… 15号非法异能者组织，九年前间谍案的主角便是来自这里。 方月出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拍。她之前暗自推测，一位向导不可能凭自己在C国的动荡中自由自在地生存这么久，且不说C国普通人对异能者的敌视情绪，C国各个势力也很难容许一位来自外国的高级向导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国家。 杰兰在“豹子”里的地位不算低，方月出主动引起话题，是想让自己暂时别再沉浸于无尽的懊悔与自责中，也是想从杰兰这里试探出些信息。这与工作无关，纯粹是她个人的好奇心作祟，但很明显，她得到的答案依旧扑朔迷离。 “哦，不过，她对我说，她是要离开C国了。”方月出说。 知道非法异能者是夜莺后，杰兰似乎失去了兴趣，他没有追问，只是耸耸肩：“希望她顺利吧。” 齐沧移回目光，也拿起茶几上的冰水，他将杯子捧在手里，却也不喝，只是盯着纸杯里的微小泡沫一点点消散。 这时，房门处传来敲门声。杰兰拉开门走去出，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当他再回来时，他似乎松了口气，原先面上的严肃也消解了几分。 “阿金回来了，但他说现在太晚了，两位还是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他对方月出和齐沧说。 方月出与齐沧站起身。杰兰拉着门把手，等待两人走出房间。 齐沧先走出房间，方月出走到门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目光一转，看着杰兰：“既然阿金已经回来了，我想知道，那两个赏金猎人会被如何处置。” 杰兰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想杰兰中校已经收到消息了，有两个赏金猎人试图绑架我，并杀死了城里的平民。”方月出重复道，“我想知道他们会被如何处置。” 杰兰稍稍思索，回答：“他们是非法的赏金猎人，也是我们追捕的对象，肯定会被投入监狱。” “仅此而已吗？”方月出喃喃道。 杰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方小姐的意思是……” 方月出收回目光：“在我的国家，异能者和平民至少在法律上地位是平等的。” 她一步一步走过门框，却再次停下，背对着杰兰，语气毫无波澜： “还有，我有是A国影机关的成员，也有军籍，你我同为军人，还是换个称呼吧。” 说罢，方月出便不再言语，她快走几步，追上齐沧。
第19章 Chapter 18 “豹子”给方月出提供的住所与其他来到C国的“塔”成员一致，都是位于总部的标准客房。方月出冲了个澡，洗漱完毕后，她裹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停在房间里的一处。 那是悬挂在衣帽架上的一身衣物，她刚刚换下来的。这身衣服是瓦伊丝送给她换洗用的，很平常的款式，面料颜色较深，可以降低油污溅在上面的突兀程度。瓦伊丝没有给她开薪水，对她也有许些提防，但在生活上，她始终是有关心方月出的。 其实夜莺也有送她衣服，但或许是巧合，她今晚穿的，正是瓦伊丝送她的这一身。 方月出低低叹了口气。她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深夜的城市，看不到几点灯火，只有探照灯雪白的光柱在城市上空扫来扫去。 她抽出房卡，推开门，来到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旁边就是齐沧的房间，方月出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敲门。以她对齐沧的了解，这个点他大概率还没有休息。 不出所料，很快，齐沧就过来开了门。看到方月出的一瞬，齐沧的目光闪了一下。 “还不休息？”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此时的方月出穿着浴袍，头发也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她倒不怎么在意，齐沧却有点不好意思，方月出不禁觉得好玩。 “找你聊聊天。”方月出握住门把手，将门缝拉大了一点，“怎么，不让我进去？” 齐沧移开目光：“没有的事，进来吧。” 方月出走进房间。齐沧的屋里很整齐，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齐沧便也陪着坐在她身边。 “要毛巾吗？我看你头发没擦干。”齐沧提醒道。 方月出摇摇头：“不了，反正也睡不着，等它慢慢干吧。” 齐沧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这些天，你受苦了。” 方月出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酸涩又柔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说齐沧你才比我大一岁不到，不要老是用长辈的口气和我讲话……可现在，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些疲倦，还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点委屈，都在这句“你受苦了”里丝丝缕缕地融化开。 “倒也没有。”沉默了片刻，方月出才说，“跟别人相比，我已经很幸运了。” 她已经知道那些同样被绑架的影机关同事大多都已丧命。这样看，她确实已经足够幸运了。 齐沧没有说话，他重新戴好眼镜，视线落在客房桌面摆的日历上。 方月出盯着齐沧看了几秒钟，有些无可奈何道：“你就不好奇我在C国这边都经历了些什么？” 齐沧笑了笑，他用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很认真地看着方月出的眼睛：“我等你告诉我。” “好吧，你可真能忍。”方月出扯了扯嘴角，她的视线渐渐下移，最终停在日历的数字上，眼里染了失落。 “我……我害死了两个人……” 方月出没想到自己开口会哽咽，或许是见到了齐沧，她心里一直绷紧的弦松下来了，那些被压制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刻意保持的冷静刹那间溃不成军。 齐沧一直默默看着她，眼神里也有了叹息。 方月出断断续续讲了很久，她讲到自己杀了“棕熊”的哨兵，在告别夜莺后用伪造的身份证明混进城里，如何在瓦伊丝的铺子上吃炒饭，用谎言让瓦伊丝收留自己，还有瓦伊丝和科娜的曾经。她也不在乎齐沧是否听得明白，自顾自讲了下去。 齐沧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她讲话的过程中给她递了几张纸巾。方月出摸了摸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痕。 好丢脸啊。她一边擦泪一边在心里想，真的好丢脸。她居然在齐沧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更重要的是，齐沧知道了自己也有这样无力的一面。一个总是骄傲而自信的哨兵，居然连累了两个无辜的平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在面前。 方月出没有说，她对那两个赏金猎人是起了杀心的。她是哨兵学校出身，在杀掉“棕熊”的哨兵后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看到瓦伊丝和科娜被那两个赏金猎人杀死后，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血债血偿。可是，那两个赏金猎人也是评级不低的异能者，方月出没能真正摧毁他们的精神壁垒，自己的精神力却遭到了反噬。 她以前一直自命不凡，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出色。 齐沧轻轻握住她另一只手，以示安慰。 等方月出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完了以后，她觉得自己有点缺氧，眼前一阵发黑，泪水也让眼皮变得酸痛而沉重。她眨眨眼，定了定神。 齐沧这才开口了。 “月出，事已至此，别想太多了。”他劝道，“刚才‘豹子’的人也说了，那两个赏金猎人会付出代价的。” 方月出闷闷道：“不，你要知道C国普通人与异能者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杀死两个平民，可能还没有赏金猎人这个身份对他们的影响大。” 齐沧对C国的情况也略有耳闻，他跟着叹气：“C国的局势动荡这么些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方月出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齐沧没有经历她这些事，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听他这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对她糟糕的心情没太大的缓解作用。她沉默了一会儿，问： “你怎么会到C国来？” 方月出先前知道“塔”一定会派人来找她，但没有想到来人会是齐沧。因为齐羽澄的事，齐沧实质上是处于“塔”的监控下的，况且齐沧也并不是她的向导，他能获批出现在这里，未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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