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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脸色不好，护工小心建议，“护士已经来了，您一边吸氧一边输液吧？”护工已经动手打开了制氧机。 “不用，帮我换了衣服，清理一下就可以，我要跟星伊视频。”心里始终有惦念的人，冷阳焦急于在霍星伊生日晚餐前跟她视频聊一会儿，也可以借机会多看看她，却是因为发病，全给耽误了。 关了制氧机，护工井然有序拿出衣物，再拿来新的内裤、尿套、尿袋，再双手捧着松软的脚踝给他脱了鞋，解开裤子，托起他后腰，两位护工配合，三两下，完全脱下了冷阳的长裤。 只看他微曲的双腿无力支撑在床，软绵绵瘫向两侧的形态，一望可以知晓，已瘫痪很多年了。 冷阳的下肢已经不是简单的瘦可以形容，因为肌肉全部萎缩，只有绵软的一层脂肪和薄薄的皮肤包裹腿骨；大腿骨头上挂不住肉，关节松软无力，脚脚更是立不起来，只能贴着床脚心相对。 房间虽暖，但冷阳身体不比常人，护工动作下意识加快，宽厚手掌覆在他小腹之上，微微加力按揉帮助排尿。看到淡黄液体加速经过软管流进尿袋，片刻后余尿排尽，才熟练的取下尿套并接过温热湿巾反复清理，做足清洁、护肤工作后，才两个人合力，很快帮冷阳换好衣裤。 “点滴扎左手。” “是。” 按照吩咐，护工把冷阳身子侧过来，用定型枕把他腰背腿脚都摆好，叫了护士进来，扎好点滴之后所有人退了出去。 一口水也不肯喝，身边终于安静下来，手机也架到冷阳侧卧满意的位置后，他迫不及待开始请求跟霍星伊视频通话。 【生日快乐，星伊。】调好手机支架，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冷阳努力弯起嘴唇，笑的温柔和煦。 【谢谢冷阳哥哥，项链好美啊，蛋糕也好好吃。哥哥你好忙呀，是刚刚回家么？】手机里的霍星伊正在压腿做拉伸，虽说是生日蛋糕，但吃了依旧会有罪恶感啊。 【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今天事情有一点多，的确是刚忙完。】屏幕里看不到输液器和放在小腿边的尿袋，冷阳才安心骗她，只不过他讲话实在有气无力，太过虚弱了些。【马上大三了，星伊，演出的任务是不是会一下子多起来呢？】 【哈哈，的确会多一些，但都在计划之中。】她早已经接触了专业舞团，对未来的职业规划逐渐清晰。 【你难道已经计划好了？】他关心她所有的事，却很少主动询问，生怕引起小公主反感。 【哥哥你要帮我保密，的确是有好多选择，我自己最喜欢的，是能够出国，去芭蕾特别发达的国家，和更优秀的舞者在一起跳舞，是我的梦想。】说起理想，霍星伊脸蛋上是阳光又快乐的神采。 【嗯嗯，我知道，你说过的，有很多学长、学姐已经在那边，而且发展的很好，我支持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她能够实现梦想也是他的理想。 【我们已经在排练世界知名的曲目了，会有正式的公演，冷阳哥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看我的演出啊。】 【好，我当然要去。】她说的话，他都会答应。 【还有啊，哥哥你不可以再瘦下去啦，要好好吃饭呀。】她一直牵挂他的身体，在霍星伊的印象中，冷阳是需要最细心照顾、脆弱苍白的人儿。 看着她细嫩白净的脖子上闪闪发亮的项链坠子，冷阳立刻微笑点头答应，丝毫不迟疑。 这一次生日，他第一次尝试送给她一套“星回”最新款的首饰，新颖的设计十分受年轻女孩追捧，冷阳觉得霍星伊也会喜欢。 学艺术的女孩子大多对美，对时尚的穿着和打扮更加敏感，霍星伊也很爱漂亮，只不过因为年纪小，又很受父兄宠爱，她不缺时尚的小首饰，但对昂贵奢侈品还没什么概念。所以，看到冷阳送她细细的项链和耳坠，链坠耳坠上面镶嵌的宝石是淡淡的蓝色，也不算大，她以为并不贵，才欣然收下冷阳的生日礼物。 “星伊，这份生日礼物有心啦，星回的最新款呢。”同学看到她脖子耳垂上的新首饰，目不转睛看了好久。 “这是星回？就是预定很久都买不到货，好像得过很多珠宝大奖的那个牌子么？”霍星伊听过这个牌子，但也只是看过漂亮宣传广告的程度，还是学生身份的她，不会刻意要求父亲给她买名牌首饰。 “不是好像，是真的很有名气的‘星回’。而且，你这个是新款，才发布没几天，根本买不到好吧。”同学还翻出来星回的广告给她看，果然，她佩戴的是当季最新款。 看着同学毫不掩饰她羡慕的眼光，霍星伊作为小女生，说一点也不虚荣和自豪是假的，她更加感谢冷阳，觉得他是有财力且有心的小哥哥。 非婚生女儿，八岁妈妈去世，霍星伊幼年的命运并不是很平顺。还好爸爸疼爱她，竟然说服自己妻子把她接回家里，和儿子一块儿教养，令小小年纪失去妈妈的霍星伊，依然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霍祉臣的妈妈，霍老的原配妻子，不是她亲妈妈，但也算是客气温柔，从不为难给脸色，霍星伊顶着私生女的身份，这么多年，被当做大小姐和霍祉臣一样的被霍家的荣光呵护宠爱，已经算是难得的幸运了吧。 盛夏过去便是初秋，一个暑假都在忙着练舞、彩排、表演的霍星伊只回家住了两天。 正式升到大三才几天，她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刚一接听已经可以听到，霍祉臣处在嘈杂的环境里，语气又急的不行。 “星伊，爸爸，他生病了，家里事情太多，我没办法去接你，你自己叫车回来，看看爸爸吧。” “哥，爸爸怎么了？” “心脏问题，不过没有危险，已经在医院了，你不要太着急。” 脑子里瞬间被所有她能想象到的不好的东西占满，霍星伊怕的手脚微微发抖自己亦不觉得。再问不出什么问题来，她火速赶去哥哥说的医院，然而从大学城到最繁华地段的医院，还是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赶到。 烟酒不离手，霍老的确血管不太好，入院治疗很必要但并非紧急，看到宝贝女儿急匆匆赶来医院，一看到爸爸便蹲在病床边，握住他的手，无声的流眼泪。 四十岁才有了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公主，霍老用力握了握霍星伊的手，轻声告诉她，“我没事，不要哭。” 恰巧医生来查房询问病情，霍祉臣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安慰，“星伊，对不起，把你吓坏了。爸爸的心脏主动脉血管堵塞，很有可能需要做开胸手术，具体事宜，我们在等医生们的会诊结果。” 霍星伊不懂外科，听到开胸，已觉得天塌了一般严重，她眼泪立时又涌了出来，却被霍祉臣一下抱住，低下头用更低的声音告诉她，“也许不用做手术，我们等等最终的结果吧。” 他的态度和语气告诉她，爸爸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病情如此严重，霍星伊立刻强忍住泪水，不再抽噎。 从哥哥臂弯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霍星伊一眼看到一抹低矮的浅灰色身影，是坐在轮椅里的冷阳来了。 自己驱动电动轮椅，冷阳身后跟着一位护工来了，做为霍祉臣的好友、老同学、合作伙伴，任何一种身份，他都应该亲自来看望急病住院的霍老。 刚进入病房便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霍星伊，冷阳停下轮椅，觉得心尖那里顿顿的痛，他忍住冲上去拉她手的念头，仰头看着她，思量着如何安慰才有效果又不会太突兀。 “星伊，霍伯伯一定没事的，我已经联系了心脏方面的专家，马上会来帮他做介入治疗和检查。” 话音未落，冷阳刚抬起的右手已被霍星伊握住，她还弯下腰来，直接跟他贴面抱抱，把下巴搭在了他肩上，喃喃的喊他名字，“冷阳哥哥……” 下意识挺直已经笔直被固定的腰，冷阳左手吃力抬起，虚虚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拍，柔声哄她，“我来了，星伊，不哭了。”
第8章 虽许久未曾见面，因为社交软件联络十分频繁，两个人倒不觉得生疏，跟在轮椅后面再次走到父亲病床旁，霍星伊看到清逸安静的冷阳，缭乱恐惧交织的心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并没有病入膏肓的人，看到冷阳来了，霍老一张脸笑的开怀，只差没有马上坐起来，跟他一块儿喝茶聊聊大剧院工程的话题。 看到了父亲面色如常，冷阳陪霍星伊细细问过医生，得知父亲没有紧急危险的情况，她胡思乱想几近崩溃的心情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惴惴不安。 “星伊，你要回学校么？我送你。”他始终担心的只有她，又不好说的太多。 “不，我要等爸爸的检查出来，或者，等他做完手术，我请过假了。” 冷阳还要再安慰霍星伊，只见霍祉臣朝他们走过来，面带微笑问冷阳，“冷阳，爸爸说你家的工程师连总设计图都出来了？还说可以给他看看，真的么？” “当然，图纸在我家里。” “那正好，我陪你回家，顺便取来图纸，给爸爸看看。” 点头同意，冷阳还不忘拉住霍星伊的手，也带她跟自己一块儿离开了医院。 霍星伊跟着霍祉臣去取车，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冷阳，虽然司机特意下车给他开车门且护着站在身边，霍星伊看到，冷阳并没有站起身，依旧需要护工抱着上下车，她遗憾的觉得，他一定是没办法自己站起来了吧。 阔别两年，雨山百谷并没什么变化，明亮高挑，陈设是极简宽敞的风格，更适合冷阳的轮椅在家中活动。趁着霍祉臣沉迷研究大剧院设计图纸的时候，冷阳在霍星伊身边，一个坐轮椅一个坐沙发，两个人放松的闲话家常。 “星伊，你又长个子了吧？” “你坐着怎么看出来我长高了呢？好厉害啊。我现在164高啦。” 抬起下巴凝视她一会儿，冷阳抬手推了推眼镜，精致上挑的眼尾细细的弯起来，他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午后阳光高挂，两个人坐在落地窗下，看着透亮澄澈的游泳池水，霍星伊眼里是藏不住的好奇。 “冷阳哥哥，你家的花园好好看，这个季节桂花香气浓郁，太迷人了。”各种植物高低错落设计的十分精巧，园艺师给院子里四季都安排了能茂盛开花的植物。 “从小家中院子里也有桂花，我喜欢桂花的香气，星伊，你喜欢什么花呢？”他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是习惯了桂花香气的陪伴吧。 “你家的花，我各各喜欢，喜欢桂花，也喜欢你家院墙上爬满的淡粉色月季。”望着冷阳扶在轮椅扶手上苍白荏弱的手指，再看看茂盛开放的月季，霍星伊深深感叹花神其实没有性别的限定，不能走路的冷阳通身恬静若仙的气质，被粉色花墙衬托得格外翩然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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