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段橪每次周末去泡图书馆,都是和顾思可一起。 更知道,顾思可喜欢段橪。 以后要是和段橪分开,他回想高中,能想到那时候有个情投意合的女孩。或许,偶尔也会想起她这个同住一个屋檐,却如同陌生人的妹妹。 一面是美好的高中生活,另一面千疮百孔的阴暗。 时间一长,白愈发白,黑也更加黑。 苏尧一路跟着楚绒来到天台。 自从上次在天台看见别人能进来之后,姜甜就买了一条铁链加固,她这个人领地意识比较强,不喜欢有狗在她的地盘上撒尿。 今日太阳暖,楚绒就躺在台子上,让光晒在脸上,舒服地眯起眼。 苏尧坐在一角,他看着楚绒的鞋发呆。 学校的贫困补助名单都会进行公示,上面就有她的名字。 苏尧算不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段橪的申请书他看过。 各有各的惨吧。 他伸向楚绒的鞋子,摸了把上面的灰,又拍了一下,还没等第二拍落下,楚绒就踹了苏尧一脚。 苏尧低头,校服上赫然一个鲜明的鞋印。 妈的,从小到大都没被踹过。 “女王,你脚不疼吗?” 楚绒:“......” 神经病。 苏尧含着笑推了楚绒一把,让她朝里面去去。 楚绒不耐烦地背过身,转身的那一瞬又给了苏尧一脚。 苏尧:“......” 苏尧半躺着,一条腿懒懒地撑在地上,一条腿曲着,膝盖压住楚绒的校裤。 从他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楚绒的睡颜。睫毛很长,微微蹙着眉。 苏尧想,连睡觉都皱眉的人,生活一定很不如意。 原来脸上不是没有痣,而是在下巴最边上。小小的一颗,如果不细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这下就更好看了,很乖。 是个讨人喜欢的娃娃。 苏尧很喜欢看楚绒安静睡觉的样子,不竖起身上刺的时候可爱得要死。 应该是真睡着了,睫毛也不再颤。 苏尧无声笑了下,躺下来,用胳膊撑着脑袋,看了会太阳,也眯起眼。 ** 楚绒醒的时候,刚要伸个懒腰,就感觉到身边有人。 抬起身子一看,知道是苏尧后,又泄气躺下。 “醒了?”苏尧的声音传来,含着暗哑。 过了两秒,立马起身跳下去台子,“卧槽,两点半了!上课了!快起来!” 苏尧走了两步,看楚绒动都没动,还安然地躺着,脸色立马铁青。 这丫头真的是一点都不学! “起来去上课!”苏尧压着声,忍着气。 楚绒缓缓睁开眼,又慢慢阖上。 “楚绒!”苏尧抑制住要爆发出来的怒气。 在衡远吊车尾的结果就是可能连个本科都上不了,怎么还能心安理得、悠然自在躺着? “我上午就请假了。”楚绒大发善心解释了句,主要想让这好学生赶紧去奔赴大好前途。 “请的什么假?” 这管人的语气有些久违,楚绒盯着苏尧看了几秒,启唇回答:“病假,姨妈疼。” 苏尧来来回回扫她身上,也没看见她脸上半分痛苦,但是这个话题对于高中生而言难以启齿。被噎了这么一句,虽然有些怀疑,仍是脸上缓和了下来。 “那......那你......要喝红糖水吗?”苏尧磕磕绊绊说着,耳朵染上了红。 楚绒:“不喝,想喝冰可乐。” 尴尬的气氛冷下来,苏尧又感觉自己来了一阵火。 他没说什么,让楚绒等着,匆匆跑下楼去。 楚绒看苏尧因奔跑而飞起的衣角,觉得有些恍惚。 等什么? 为什么要等? 就为了一杯红糖水? 楚绒没等,实在嫌苏尧烦。迫害她写了那么多卷子,平白无故找罪受。 走回宿舍的路上,正是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上完体育课的A班。 楚绒目不斜视走着,并未与人群中一直看着她的段橪对视。 枯燥的学习里,唯一的调味剂就是八卦。 前一阵和苏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姜甜她们说这周要给全年级女生开一个告诫所有女生不要在高中时期谈恋爱的大会。 可能班主任给段晓梅打过电话,只是谁都知道的结果而已。 楚绒从经过的一群女生口中听到苏尧的名字,与她的名字连在一起。 她侧头,那几个女生讪讪然止住话题。 楚绒不笑的时候,脸很臭。天生的,没办法。所以,没接触过的人都以为她脾气不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好到哪里去。 等人群过去,议论声也消失,楚绒绷直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她放缓脚步,想返回天台。 姨妈没来,骗苏尧而已。 一片叶子飘到楚绒面前,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 楚绒突然返身往回跑。
第08章 楚绒不知道是苏尧还没回来过还是回来了看她不在就走了,她等了十几分钟,苏尧还没回来。 索性想要再等一会儿的时候,段晓梅给她打了电话。 这个时候,这通电话,楚绒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避。 没好事,这是必然的。 她看了许久,等响起第二通的时候才接起。 电话那头人声很大,有人在换叫着,楚绒听不清。 段晓梅让她现在就去理发店,说是理发店被人砸了。 楚绒默了默,慢吞吞说了句好。 “你个死丫头,店都被人砸了,你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楚绒没应,挂断电话。 段晓梅的店之前被人砸过一次,不是什么大事。 最起码楚绒是这么看的。 万事讲因果,讲报应 ,哪有做了坏事却什么惩罚都没有。 楚绒这次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望向高三的教学楼,干净利落无人烟。 保安问楚绒干嘛去,对他老说楚绒是熟面孔了,不是迟到就是逃课。 楚绒想着怎么回答,刚准备启唇。苏尧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喘着气抢先一步开口:“她身体不舒服,老师让我陪她一起去医院。” 保安认识苏尧,据说图书馆的书都是他家捐的,每次放学接他的车也都是最贵的,赫闪闪地停在校门口,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纵然这样,保安还是本着恪守岗职的原则,给苏尧班主任打了通电话。 刚接通打声招呼,苏尧让保安把电话给他,只颠倒黑白的几句,保安就同意放行了。 楚绒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看苏尧演戏。 走的时候,苏尧还搀住楚绒的胳膊,对着保安坦然一笑,“不舒服,我扶着。” 楚绒:“......” 拐了弯,不在保安的视线里,楚绒立马甩了苏尧的手,“不用你说我生病,我有正当理由出去。” 欠人情要还,每次苏尧帮她,等于又欠了一次账。 苏尧淡淡瞥了一眼,把杯子递过去,“红糖水。” 楚绒心下酸了酸。 她是个骗子。 “我姨妈没有来。”她坦白。 苏尧倒没什么惊讶,情绪稳定,“预防一下。” “预防你个鬼啊!”楚绒真没法和苏尧讲,这人软硬都不吃。 俩人走到公交站台等公交,这边车排得开,25分钟一趟,刚一辆明晃晃地过去。 “要不打车吧,你有什么事吗?”苏尧一边看着公交牌,一边问。 楚绒坐在凳子上,摇头。意思是没什么急事,可以等。 苏尧也坐下来,这是他第一次逃课,但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 楚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一旁的苏尧提醒她来了车。 这路程,整整近一个小时。等楚绒到的时候,店里除了段晓梅已经没了人。 段晓梅坐在沙发上,掩着面哭泣。声音很低,没有节奏,持续不断。 头发乱糟糟一片,本来顺整的烫发现在像个杂乱的钢丝球,软化地又如被扯地稀巴烂的棉花糖。身上套的那件开衫毛衣沾满了灰渍,还有扎根的男人的碎发。 楚绒想段晓梅应该在地上被拖过,这件衣服还能要吗? 她慢慢走进店里,离那悲惨的抽泣声越来越近。扶起倒了的凳子,看向地上破碎的玻璃片,有些无从下脚。 楚绒觉得这时候好像失了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她并不想安慰段晓梅,这些都是自作自受,与任何人无关。 于她,考虑的第一件事应该是钱。 把店里恢复 殪崋 成原样应该要多少钱?能不能不恢复。 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 段晓梅难得见楚绒没有大喊大叫,平静地望着楚绒,那双眼在告诉楚绒:你看,我被伤害地多惨。 没有了电话里的声嘶力竭,暴风雨过后都是这样,安静地死气沉沉,只是到处都破败不堪。 苏尧有眼力劲,自然不会开第一个话口子,人家母女都没说话,他上赶着什么劲,拿起扫帚埋首扫地上的碎玻璃渣。 在无声的对峙里,楚绒永远都是胜者,就如现在,终是段晓梅先打破了充满硝烟的沉默。 “看到我这样,你开心了吗?”段晓梅的话里充满了对命运蹉跎后的妥协,而在楚绒听来却是针锋相对的暗讽。 她继续捡被打落在地上的东西,都堆在被苏尧扫干净的一处,没有回答段晓梅的话。 不知道怎么回答,吵架已经吵累了,质问也没有结果。 譬如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而不是段橪,是因为你内心把我当做女儿还是因为怕打扰段橪的学习。 他为什么可以是倚靠,而楚绒不可以。 “楚绒!你怎么对谁都那么冷漠,我把你养这么大,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楚绒捏紧了手里的梳子,递到段晓梅面前,面上没什么波澜,“梳梳头吧,别让他们笑话。” 段晓梅眼里一下子燃了火,这一把梳子仿佛不是梳子,而是匕首。现在是白色的,只要她接了,就会立马血淋淋。她的声音越发高昂,“还不够让别人笑话吗?我这个样子谁还不够笑?” 在外经过的人,听到声音往店里瞧。一眼过去,又恢复冷漠神色继续走。 苏尧关了门,把这些眼睛阻隔在外。 楚绒始终像哄小孩那样,平静。 无波动,如死水。 “不知道,我不是他们。” 苏尧已经彻底想把自己化成一粒小尘埃缩在角落里了,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不像母女,而是仇人。 按苏尧所知道的信息,段晓梅是重男轻女,但也没料到剑拔弩张到这个程度。 几平米的店里,静得如同无人深渊。有细碎的碾压声,痛苦,挣扎,无法喘息。没人会有耐心聆听,所以它躲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一直没有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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