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黎月筝的意料之中,又何尝不是贺浔的意料之中。 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明知道开口的结果会是什么,偏偏还要硬着头皮往前,或许是人的一种本能执着,至少对黎月筝是这样,她向来不是个愿意认输的性子。 沉默片刻,黎月筝回答他:“先不说贺总搞成这样是我的原因,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我也不会对他的病痛置之不理。” 又是这副冷漠寡情的样子,她贯是清楚怎么给贺浔找不痛快。知道贺浔想听什么,就专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回答,一点情分都不留。 贺浔轻笑一声,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捏了捏眉心,短短叹了口气,“黎小姐那天在病房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时答应的话反倒成了埋下的雷,让黎月筝骑虎难下。 贺浔烧的比黎月筝想的还厉害,温度直逼四十度,竟然还能没事儿人似的站在门口和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量过体温,黎月筝又找出了温水和退烧药。她站在贺浔床边,伸手把东西递给他,“喝了。” 言简意赅,听着没什么好脾气。 闻声,贺浔看她一眼,手掌迎上去,最终却落到了黎月筝的手腕上。 干燥炽热的掌心贴着黎月筝清瘦的腕骨,手掌上粗粝的茧子磨得黎月筝有些痒。她指尖微微缩了下,想要把手收回来,腕上的那力道却更紧了些。 “贺浔。”黎月筝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间带着些警告意味。 然而贺浔却不为所动,视线凝在和黎月筝皮肤相触的地方,掌心缓缓移动,贴住黎月筝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 黎月筝眉心紧拧,手腕挣扎无果,音色渐冷,“贺浔,我现在还和你好好说话是因为你救了我,但是我也不介意「恩将仇报」反泼你一脸水。” “嗯。” 贺浔不在意地应着声,一边蹭一边又沉默地想着,上次在医院,岑叙白吻的是她哪儿。 在黎月筝真打算泼他前,贺浔松了手。 他配合地喝下退烧药,在黎月筝的目光下重新靠回床头。 又是骨折又是外伤还加上发烧,贺浔看起来状态实在不好。 黎月筝快速给他熬了碗青菜粥,厨房太大,翻了好几个柜子都是空空荡荡。刚准备问他碗筷在哪里时,就见贺浔懒散地靠在岛台边看着她。 “最左边第一个抽屉。”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稍有停顿,黎月筝按着他指的方向拉开柜子,眼神却在看向柜中的瞬间凝滞。 碗柜中几排黑白岩石纹餐具干净整洁,却被一只独立的涂鸦白碗破坏掉美感。 放在碗柜第一排最左边的第一个,普通的白碗上有粗糙的简笔画涂鸦,碗边缘有磨损,能看得出年代久远。 上面的涂鸦颜料有些已经褪色,并不好看,看着有点廉价。却被擦得干干净净摆放在这里。 黎月筝的视线在那只碗上停留了足足有半分钟。 再普通不过的白碗,上面有弯漂亮的小月牙。 当初说要带着贺浔逃走的话是真的。 在贺庚戎那次施暴之后,黎月筝把贺浔带回了自己家里。 旧筒子楼中很小的一间房,和贺浔家的电梯房比起来,简陋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贺浔看着倒是很满足,只是在看到黎月筝房间小小的一张床时发了难。 那天两个人一起煮了一小锅的清汤面,只是煮好才发现,家里连个碗都没有多余的分给贺浔。 黎月筝记得,当时贺浔是这样和她说的。 “床的问题是小,大不了我睡地板,碗筷怎么和你将就。” 那天,黎月筝带着贺浔去旁边巷子的地摊上买了个小白碗,最廉价的那种款式。 她把涂鸦后的碗送给贺浔,说是逃亡礼物。 没想到的是,碗还一直留着,送碗的人却和碗的主人分别了十年。 黎月筝把视线从那只白碗上移开,眼睫轻晃两下,随意从碗柜里拿了只黑碗。 从厨房出去的时候,贺浔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黎月筝把青菜粥放到餐厅桌上,偏头看他一眼。 “粥我放桌上了,你喝了再睡觉。” 贺浔顺着看过去,视线扫到那个黑色岩石纹小碗,又很快回到黎月筝身上,只注视着她,并不说话。 气氛沉默,黎月筝和贺浔对视几秒,还是移开视线。 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眼皮下敛着,没看他,声音极轻,“我先走了。” 话落,抬步往门口的方向去。 贺浔的目光并未追随她,眉眼情绪平淡,瞳孔似覆了层薄薄的冰雾。 脚步声明明在靠近,却是离开的征兆。 想来最终的结果是,毫不留恋地消失在这个朦胧的黄昏。 像之前,以前的每一次。 几步后,贺浔却在黎月筝从自己身侧走过的瞬间,突然扬手握住她手腕。 离开的脚步声被迫停了下来。 他并不开口,只是有些固执地攥住她。 黎月筝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打开,此时天幕渐渐暗下来,落地窗外华灯初上,霓虹渐渐闪烁。 两道人影映在窗上,影影绰绰。 黎月筝喉间梗塞了许久,片刻后,终于开口,声音平缓,“贺浔,向前看才对。” 说完,黎月筝扭动手腕,想要从他的桎梏里抽出来。 像是终于放弃,腕上的力道松了。就在黎月筝以为贺浔会放自己离开时,腰上突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疾速揽过。 贺浔的手掌贴过她的手腕向她身前一环,用力搂住,下压。 黎月筝心头一跳,紧跟着天旋地转,身体往旁边栽过去。下一刻,稳稳坐进了贺浔怀里。 臀下就是贺浔的大腿,黎月筝直接磕到那肌肉上去,手心拢成拳下意识抵住贺浔的肩膀,瞳孔怔缩,对上贺浔森冷又满是侵略感的眼睛。 鼻腔中的乌木香萦过来,周围都是贺浔的气息。 “你疯了吗!”黎月筝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出来,力量却轻而易举被贺浔卸掉。 贺浔面无表情,手臂紧箍住她腰背和双腿。无视胸腹肋骨处的固定带,直接横抱起黎月筝大步绕过茶几。 “贺浔你放我下来!” 想要捶打他的胸膛,偏偏那固定骨头的固定带硌人得很,黎月筝没有给他二次伤害的狠心,顾此失彼,挣不出那坚硬的臂膀。 高大的男人躯体轻易束缚着那纤薄,阔步走到岛台,把黎月筝往上面一放,身体压向她,双臂撑在岛台面上。 动作间,黎月筝的包里的东西都掉在地上,零零落落散了一路。 黎月筝想下去,却被贺浔箍着肩膀往上托抱了一段距离。 而后,贺浔用双臂圈在她身体两侧,低头微弓着身体,才能与她平视。曲起的一条腿若有若无顶着黎月筝的膝盖,不给她挪动的空间。 黎月筝深深喘息着,呼吸几乎和贺浔的相缠在一起。男人气息滚烫,不需要触碰,就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额头就快要贴在一起,贺浔紧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 手心紧扣着冰凉的岛台,指尖按得青白,黎月筝也看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黎月筝。”贺浔叫她的名字,声线低沉。 “如果我偏不要向前看呢。” 黎月筝手心冒了汗,看着他的眼睛,呼吸都像氤氲了一层化不开的苦味。她紧抿下唇,停顿了约莫有半分钟才开口。 “做不到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黎月筝压下鼻尖酸意,语气轻描淡写,却又极其残忍,“我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贺浔。” 是不一样了,十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 当初再怎么难分开,现在黎月筝的身边也已经有了别人。 半晌,贺浔阴着脸笑出来,越笑眼底的寒意越浓,“所以你是觉得,我也该像你一样,该走走,该忘忘,到了合适的时候恋爱结婚,最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吗?” 不知道说什么,黎月筝保持沉默。 她很想说不然呢,当时分开得那么不体面,又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她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朋友,有了恋人,他这个时候的逼她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做出和当初一样的决定。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觉得此刻贺浔眼中的汹涌,像极了他十年前被她抛弃那天,黎月筝到底是没把那些话说出口。 黎月筝的沉默自然被贺浔当成了默认。 良久,贺浔退了几步,不再禁锢着她,眼中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转身背对着黎月筝,声音没了任何波动,“出去。”
第21章 风雪 自从那天从京樾府离开, 黎月筝就有了种和贺浔真的断了联系的彻底感。 杂志一经发行,贺浔相关词条热度一路飙升,抛开专业领域, 只露了张侧脸的贺浔竟靠这个就直接就破了《周邮》Q2刚创下的销量记录。 贺氏更是趁热打铁, 放出慈善晚宴明星嘉宾名单, 更有渠道流传出晚宴内场布置图,可谓是钓足了人的胃口。 又是开放媒体拍摄,又是明星嘉宾到场, 又有贺浔专访的热度加持, 还没开始,这场晚宴就已经赚足了眼球。 贺老先生和夫人一共育有三个孩子, 长子贺铭礼,次子贺庚戎,以及小女儿贺榆书。 在贺浔回国之前,贺家的慈善晚宴向来是由贺铭礼主持。尤其在贺家两位老人去世之后, 整个贺氏基本成了贺铭礼得掌中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精明了半辈子的人, 却养出来个上不得台面的废柴儿子。 这些年贺浔的攻势太猛, 贺铭礼父子在贺家的地位早就岌岌可危, 这次慈善晚宴怕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多的是人想看贺家内部纷争的好戏。 杂志后续相关问题,黎月筝都是和楚尧对接的, 再没见过贺浔一次。 不过黎月筝想,这样也好,总比纠缠下去来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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