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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云生仔细辩认，道：“我只懂几句，还是小时候我祖父奉旨出使金国，在家练习时我学到的。这一句的意思，好像是，战马？” 战马？？晏灵乌眼神微凝。 他的影卫里，也有会女真语的，立刻叫了过来，翻译了几句，零零碎碎，都是些……养马、草料、战马、羊肉、回家、女人、抢劫、汉人皇帝……等等。 晏灵乌忽然开口，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太祖爷开国的时候，这儿，本来是最大的养马场，甚至被称为马海，有几万匹战马。” 这个别人是真不知道，霍星河问：“然后呢？” 晏灵乌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太宗时，草料出了问题，马儿出现腹泻，然后大量死去，而且，那时的地方官姓许，是太祖爷的心腹，他到了这边之后，想要大展拳脚。” 他顿了一下，给他们解释：“官员下放，想要考绩漂亮，当地的税收肯定要高，那人口、耕地肯定越多越好。而养马，是很费钱，又很费地的，算起来，一匹马就需要大约五十亩耕地，而这五十亩耕地若用来养人，能养活十个三口之家……说白了，人马争地，文官又大多不在意战马，所以，渐渐的，养马场全都成了耕地。” 霍行之听得发急：“一伙鼠目寸光的玩意儿！人家的骑兵这么厉害，咱们的马儿不够使，也跑不动！就这还不当回事！这不是擎等着人家打上门？” 晏灵乌叹道：“所站的位置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开国之初，想要大力发展人口，想要更多耕地，也不能算错……而且马这种东西，是真的费钱，马很娇贵，每一顿都要喂，不像牛能反刍，饱吃一顿三五天不用喂。马又很能吃，一匹马一年要吃好几千斤草料，而且，想让马长膘，又或者战时需要负重或者长途跋涉，还必须得喂粮食，一年要十几石豆料，你就想想有多费钱吧！” “那时候朝廷无钱，我猜，也算是顺水推舟。而且，就算马场没有改成耕地，也会被人拿来养羊……养马这种事情，属于备战，必须朝廷来做，朝廷一旦松懈，就一定会荒废。之前还有朝臣说，让民间养马，战时征召，可是谈何容易？” “同样的草场，若用来养马，费偌大心力，未必赚得到钱，可若是用来养羊，羊肉么，从上到下都爱吃，皮毛也能赚到钱，很快、很容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今皆同，这不是朝廷一道旨令就能更改的。” 他叹了口气：“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鸟儿说女真语，可见是从小与女真人相处，这种小鸟儿，应该飞不远，很多鸟儿爱吃草籽，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自小长在马场中的鸟儿……” 他说到这儿，就是一顿。 霍星河已经想明白了，猛然倒抽口凉气，但大家还没想明白，还在等着听。 霍星河摆手：“行了，先不要说了，先吃饭！！” 呦呦本来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小身子弯成一个ナ在偷听，还抬着小胳膊维持平衡，一听这话，就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唉！又是小孩不能听哒！！” 晏灵乌被她给逗乐了，随手把她抱起来：“呦呦不饿吗？” 小团儿摇头又点头，大眼偷偷瞄他：“饿呀！但是呦呦耳朵，也饿饿呀！” “小耳朵饿饿，想吃话话，对不对？” 晏灵乌现在说叠字，自然得不得了，还亲了亲团儿小耳朵：“来来，二老婆，你坐这儿，给呦呦小耳朵喂话话。” 霍行之一边跟过来，一边忍不住好笑：“不是，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叫他二老婆，听着你就像一个贤良大房一样。” 鄢云生看了他一眼，还以为总算能有人给他说句公道话了。 结果就听霍行之续道：“你们要叫他，‘呱呱二老婆’知道不？‘呱呱二老婆’！要叫全！” 鄢云生：“……”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他就默默坐下了，一边吃饭，一边跟呦呦说话，“殿下，你想不想知道女真人，‘肉’怎么说？” 小团儿超配合，小眼神儿萌萌哒：“想。” 鄢云生就开始教她说。 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懂了晏灵乌的意思。 晏灵乌是说，这附近，很可能有女真人在养马。 当初在这儿建养马地，就是因为这儿地气温暖，草长得茂盛，非常适宜养马。 但，大昌在这儿养马，也就算了，若真是女真人在这儿养马，这可是真正的“腹地”啊！ 若在此处异军突起，直入京师，当真不是难事。 想想怎不叫人胆战心惊。 所以晏灵乌应该是想让他教呦呦几句女真语。 呦呦听不懂女真语，也不会说女真语，就没法跟这些鸟儿沟通，没法命令这些鸟儿，学了之后，就可以借鸟儿调查了。 可能是因为凤凰血的缘故，呦呦非常聪明，而且格外擅长学语言，一边吃着饭，就把十几句常用的的女真语记住了，只是还不太会说。 学神晏灵乌和霍星河也在不动声色地默背。 而霍行之和三小只，一直到吃完饭了，还在纠结头一句：“哎，肉咋说来着？我咋又忘了。” 晏灵乌现在说话，不太避着霍星湖这三小只。 因为他发现，霍星湖兄弟俩跟霍行之一样，他们的聪明，属于武将那种聪明，虽然看起来憨憨的，其实心里很有数，尤其在外头，不该说的话从来不往外说，天生会装傻。 呦呦今天跟福婆婆她们久别重逢，哭得有点累，了了一桩心事，又格外放松，吃完晚饭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然后大家才聚起来商议。 晏灵乌吃着饭的空儿，已经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了，只道：“我觉得，很可能，这边的深山中，藏着女真人的养马地。” 他用茶水在桌上画着地图，“这边本就离燕云十六州很近。燕云十六州原本由辽朝占领，之后，先帝时，联金灭辽，金人归还了燕云十六州……但已经到手的领土，怎么甘心归还？所以金人在这儿留下后手，预备着将来攻伐大昌，这很合理。” 他顿了一下：“之前，净妄大师预见到的，金朝南下，攻破京都，山河覆灭的谶语，也许与这一处，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第225章 软饭这么香 霍星河是真心佩服他：“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时时感觉你我不是同龄人。” 晏灵乌摇了摇头：“并非我有多厉害，而是先生教授时，所侧重的本就不一样，我所知的你不知道，你所知的，我也未必精通。” 霍星河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暗暗地想…… 所以，半路捡漏当皇帝的，就是不如自小就接受帝王式教育的，比方说晏宗曙，甚至，当今陛下。 很小的时候所接受的教育方式，会影响人整个思维模式，后期再是努力学，有时候也很难扭过来。 晏灵乌叫了影卫暗卫来安排，又把陆呱呱叫过来，耳提面命。 影卫什么的，本来就提前来了许多，他们自己来时，也并没太掩饰形迹。 所以，明面上的仍旧放在明面上，私下里，则散开人手打听消息。 鄢云生轻声请命：“殿下，属下轻功尚可，愿前往查探。” “别急，”晏灵乌摆手：“你伤还没好，不必急着干活儿，先让呱呱去探探路，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去。” 陆呱呱立刻飞到了他的椅背上，张开大翅膀，揽着他的肩，一通哇哇嘎嘎。 鄢云生虽然听不懂，但一猜就知道牠在说什么，莫名真有一种被当成娇妻宠爱了的感觉。 所以就说，软饭什么的，都是谁在吃啊，这么香，也不知道说一声。 隔天，是当地的集市。 呦呦一醒过来，床前就杵着三个小脑袋。 三人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只是不敢叫醒她，一见呦呦张眼，三个人就好像忽然活过来一样，全都把脑袋伸了过来：“呦呦你可醒了，我们去赶集啊！！” 呦呦立刻也兴奋起来，一轱辘爬了起来：“赶集赶集！去赶集！呦呦还从来没有赶过集哪！” 但是，她还记得那种心情。 站在篱笆里头，悄悄从缝缝里朝外看，看到村里的小孩赶集回来，被爹爹牵着手，吃着糖，还拿着玩具，兴高采烈…… 呦呦忙忙地吃了两口饭，就连忙牵住舅舅的手，又回过来，牵住晏灵乌的手，笑得有牙没眼：“赶集！赶集！！” 一家人忽啦啦就出来了。 小县城不大，隔五日就有一个集市，跟京城没法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进集市，就是非常简陋的香饮子摊，只有姜蜜水和甘豆汤两种。 旁边还有卖糖油果子的，外观跟糖葫芦相似，但这其实是一种糯米粉团，炸到蓬松之后，琉璃上一层红糖，再洒一点芝麻，串起来，一串有三颗的也有五颗的。 一看呦呦双眼锃亮，晏灵乌就懂了，立马一个孩子买了一串五颗的。 一咬之下，外皮甜脆，内里酥松，呦呦幸福到大眼里都汪了泪，超认真地吃了一颗，然后递给晏灵乌。 晏灵乌也吃了一颗，霍行之也尝了一颗，然后呦呦就站在那儿，认认真真又吃了一颗，最后一颗，怎么都不舍得吃了，就拿在手里。 晏灵乌也不打扰她，也并没有再给她买一串儿，就让她慢慢体会这种滋味儿，治愈她自己的童年。 倒是霍行之，去旁边给她买了一碗温热的甘豆汤，喂她喝了小半碗，然后把余下的干了，把碗还了，一行人才慢慢往里走。 里头都是一排一排的地摊儿，卖各种各样的粮食，还有鸡蛋，鸡鸭之类的，也有一些便宜的布匹，还有一些手工编的篮子、簸箩等等，也有卖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的。 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呦呦仍旧非常兴致勃勃，大眼锃亮，看啥都新奇。 但凡呦呦看过的，晏灵乌全都买了下来，连锄头都买了一个。 走完一排又折回来，才看到另一头有卖玩具的，有捏得很粗糙的泥人，也有一些陶哨、瓷哨、泥哨、千千车、花篮环、孔明锁之类的。 呦呦目标很明确，到了之后，直接拿了一个花棒锤，眼儿亮亮看着晏灵乌。 晏灵乌笑着掏钱买了。 买完了心里又酸又疼，特别感慨，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小团儿童年的求而不可得，才三文钱。 花棒锤跟拨浪鼓有点像，就是一个彩色中空的球，一晃琅琅响那种，霍星湖几个瞧了瞧不感兴趣，三人胡乱挑着。 郑小乾拿了一个傀儡玩偶，悄悄瞥了霍行之一眼。 霍星湖随手拿过来看了看，问：“这个好玩不？” 郑小乾还没回答，他就已经一头扎到摊子上，把摊子上的傀儡玩偶一种拿了一个，全都塞到他手里：“我们多买几个，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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