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无事。有些头痛。”徐慕白松开手, “事情想得多了, 便有些头痛。” “朝中很忙么?” “不是。是旁的事。”徐慕白双腿伸进鞋筒中,“日日上朝,也有些疲倦。不过一旦松懈下来, 人总是会继续松懈的。” 话是这样。庄蝶伺弄草药也成了习惯。 “要我陪你用早膳么?”徐慕白忽然扭头,含笑。 “不用。” “那我早上还有些事, 先去前厅。”徐慕白起身自己穿上衣物。除了打水之类, 他们向来不需要丫鬟服侍。 徐慕白喜欢隐秘, 庄蝶习惯自给自足。 她亦起身下来,铺好床铺:“我那些医书你还留着吗?” “当然。稍后我派人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想自己挑。有一些是不用的。” 这意思, 是想进他的卧房? 徐慕白回头扫她一眼,她还在卷被褥, 状态如常。 他微微阖眼。 房间中有不少奏折文书。 理论上丫鬟来送为妙。 只不过……他们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处处这样提防, 反倒不好。 徐慕白道:“好。你去挑吧。我跟守门的护卫说一声。” “多谢。” “你我之前,何言谈谢?” 徐慕白洗漱过去离去了,庄蝶接着洗漱。 她有个好处便是无论发生什么, 都在心里,从外压根看不出来。 此时此刻, 就是如此。 洗漱过后, 她吃过早饭, 确定徐慕白已去上朝后, 前往他的卧室。 门口有不少看守。 徐慕白已交代过,她一进去侍卫便放行。 右侧侍卫说:“殿下交代, 您只能进去半个时辰。” “好。”庄蝶答应,推门进去。 院子内跟当初在徐府别无二致。 徐慕白不是个享受奢华之人,相反,他一切从简,习惯不轻易改变。 庄蝶路过院落,走进主屋。 立在原地,缓缓巡视。 如当初那般,主屋有满墙的架子,挂画,书桌,藏书台等等 。 庄蝶往右侧的后墙去,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没什么动静。 她摸着墙壁,挪两寸距离,继续敲。 依然没什么反应。 手指敲得痛了,她回头,一眼寻到竹筒中的画轴,走过去拾起。 拿回来,以竹轴的圆端敲动。 每隔两步敲动几声,从这面墙一路敲到另一面墙。 直至,到书架正中的那面墙时,对面也隐隐传来敲动的声音。 想来是这里了。 庄蝶退后几步,凝视这满面摆件的置物架。 当初在徐府做丫鬟时,冬青偷懒,只擦这些摆件正面,不擦背面和底部。 她勤快些,不仅背面,底部也经常拿起来擦拭。 印象中,有个物件是不能轻易拿起来的。 后来徐慕白就没让她继续擦了。 时隔太久,记不太清。 当时徐慕白坐着轮椅,应该在下方位置。 庄蝶朝着印象中的区域,一一小心地尝试。 有块石狮子,很沉,像是凝固在木架上般。 她用力往右拧动,才轻微拧动,一栋墙缓缓挪开半寸。 是这个了。 庄蝶再用尽力气拧动,门再挪开点距离,足可供她侧身进入。 进入后是间密室。 密室中三面书架,放了不少奏折、密函之类。 墙对面的敲动声还在继续。 如若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密室,恐怕只以为这才是徐慕白最重要的东西。 庄蝶循着敲动声,找到相应的墙,又在旁侧寻找机关之列。 书架右侧下方有个突出的木雕。 她蹲下身。 转动。拧不动。像是一体的。 稍作思索,改为手掌往下压。 密室里的墙面再次挪开,陈沐阳出现在墙后。 他还维持着左手捋起右手的袖口,用一块石头敲墙面的姿势。 两个人骤然相见,他愣了愣。 算起来,他们已有一年多没见了。 陈沐阳刚在阴暗中,这会儿被密室外光线打亮,他提着袖口的手放下,过一阵才道:“真是有段日子不见了。” 庄蝶回身扫了眼门口,没有人进来。 几个月前,她跟率迟经过密道前去洛青帝那里,途径一个岔路。 那时,她就在猜测另条岔路通向何方。 徐慕白封了徐府的密道,那么另一条密道,是否就在如今徐慕白所在的地方? 正因为有新的,才封了旧的。 出口是在皇宫后花园废弃的井口中。 能出来,也就能进来。 她把这件事以小卷轴藏在送出去的盆中告知陈沐阳。 陈沐阳进出皇宫很方便。 他通过密道到尽头后敲动墙壁,反过来,帮助庄蝶定位。 像是无话找话,陈沐阳抬头看看:“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条通向皇宫的密道。” 久别重逢的情人,此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陈沐阳见她脸上还有些暗疤,动动唇,想问她过得如何,话卡在喉咙间又迟迟开不了口。 过得如何?总之跟另两个男人在一起。 “你决议要走?”陈沐阳问。他是个拎得清轻重缓急的人,此地危险,不宜叙旧,“我听闻徐慕白对你不错。” 说时,他深深地望向她。 “他确实对我很好。打算拨座山给我修建医堂。这之后我能在里面种药行医问诊,且不会被打扰。” 陈沐阳挑眉:“这不是很好吗?” 庄蝶之前离开国公府,不就是因为国公府责任太多,关系繁杂,给不了她这种自由吗? “是很好。可是我不想待在他身边。” “为什么?” “不知道。”庄蝶摇头,她很难说得出自己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很难受。他对他人残酷,对我温柔,并不令我觉得被宠爱,只令我会有危机感。哪怕他能维持一辈子,我亦觉得这种‘优待’于心不安。而且他,”庄蝶顿了顿,“一点儿也不快乐。” 他自己不快乐,就无法给身边的人带来,乃至分享任何快乐。 他从来不说朝政的事,也不说身边的事,只有亲昵温柔的举动。 有时,庄蝶认为,他是在从她这里汲取平静。 这才是他眷恋她的理由。 这些晚上,他总是侧躺在她身后,把玩拿捏她的手指。 可他的心和眼在远处。 在遥远的皇宫里,在人与人的筹谋里。 陈沐阳笑了笑,眼眸发亮地打量着她:“你果然还是你。”只要痛苦就会离开。无论如何,总要找到自己的平静之所,平常人恐怕都要折腾不动了。 庄蝶道:“我有一颗服下后会停息三天的药丸。需得找人帮我处理‘身后事’。” “你主动找我,我自然会帮忙。不过这药丸,你这么得到的?”这种效果,闻所未闻,堪比仙药了。 “沈澜给我的。” “沈澜还是有不少民心和忠心属下的,怕是也有不少人看出来,他平定平南王那次有去无回,所以才给他假死药脱身吧。” 陈沐阳说着,视线在庄蝶身上晃了圈。 没办法。 听起来庄蝶不太喜欢徐慕白,他总是有点好奇地想探探,她是不是喜欢沈澜?听闻她总是在照料沈澜那匹马。 庄蝶眼睫毛微微眨动两下,倒也没流露太多。 “不过,既然知道这条密道,你为何不直接逃走?” “若逃走,我从回来的路上就能逃走了。”庄蝶道,“我的换脸之术被洛青帝知道了。若是逃走,他不会寻我。徐慕白也会寻我。” “那再换张脸呢?” “换脸需得一个月左右,容易被发现,再者,只要我行医,要是有心找,总能被发现。所以我想最好的脱身之计,是让他们认为我死了。尤其是徐慕白,他是个极为缜密之人,事事都会确认。之前我从沈澜那里也是他第一个找到我。恐怕一定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沐阳点点头:“也是。” 只不过听庄蝶说起徐慕白,十分了解似的,又令他心里面酸溜溜的。 可惜他有家人,否则跟庄蝶一块儿死遁,双宿双栖,岂不美哉? 陈沐阳也只是想想罢了。 且不说假死药只有一颗。 若真是一块儿死,一块儿走,反而会勾起徐慕白的怀疑。 如今他也算放下庄蝶了。 不是不喜欢。 而是,人与人之间,若是互相倾慕,未必一定要真的在一起。只要对方安好才是最好。 也许这就是他跟沈澜、徐慕白最大的区分之一。 没那么执着。 故而庄蝶此前愿意跟自己成亲吧。 可自己这副态度,又显而易见是争不过他们的,还没权势保护她。 也就跟这权势一样。 他没什么欲望,向来都是明哲保身,也只有汲汲营营、身负野心绝不放手之人,才能得到权势。 陈沐阳脑海中转了一圈:“你要我如何做?” “现如今问题不在于如何善后,而在于如何‘死’?”她在徐慕白这里,总不能好端端地死了吧? 陈沐阳垂眸,下意识地从袖口里掏出折扇,抵住唇。 这是他思考时就会有的姿态。 “有件事我想要告诉你。我从黄明薇那里得知,黄明曦或要伙同二皇子谋反。” 庄蝶吃惊。 陈沐阳又道:“但我瞧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黄明曦不是个行事无所顾忌之人。平南王谋反这么多年都没成功,更何况二皇子这才刚刚放出来。再者,就算谋反成功对她有什么好处?二皇子就是贪恋美色,也绝不会娶她的。一来是,娶弟媳有悖伦理,必备指责,二来,二皇子夫人是我们世族中的。他要是娶属于新贵派黄良辰的女儿黄明曦,阁老们第一个不答应。” “你的想法是?” 陈沐阳收起扇子,搭在手心:“陈尚书之前一直在三皇子的人,可后来跟汪阁老似乎牵上了线,而这汪阁老又是徐慕白的岳丈,所以我一直猜测,他已成为徐慕白的人。那么黄明曦这件事,有可能就跟徐慕白有关。” “你是说黄明曦中计?”庄蝶对于朝政了解没有陈沐阳那么深。 陈沐阳摇头:“我料想的是,也许这一开始就是徐慕白的计谋,让二皇子谋反送死。本来二皇子和徐慕白相争,黄明曦才能渔翁得利,现如今,她一反常态支持二皇子,我倒觉得,她有可能是投靠了另一方,达成了某种合作。” 庄蝶想起,之前在地牢中,黄明曦对徐慕白就非常感兴趣。 也许在她眼里,只有徐慕白这样懂得蛰伏忍耐,谋略过人、拥有帝王之心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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