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琴落淡声问,“能去哪里?” …… 司嫣兮如同被钉在地上,大脑忽然就一片空白。 这世间,确实没有容得下他的地方。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她一个恶毒女配给不出一个面面俱到的回答。 手里的鸟笼一下子变得烫手,沉重如被架着索命且禁锢自由的枷锁。 她说不出个一二三,还是得小说女主来走剧情啊……女主角能当女主角果然得是口才好的。 不用她回答,占琴落自己都轻声笑了,清纯无邪的眼眸望着鸟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墨发上的清雪衬得他清冷绝尘,握着笼条屈起的手背泛着用力的青色。 “不是‘能去哪里’,是‘想去哪里’。”司嫣兮说。 “……” 占琴落缓慢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司嫣兮张了张口,“建议换掉,影响睡眠质量。” “……” 说完了。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要是在大战之时,别人嘴炮反派,金句频出,获得胜利,她这边一秒钟走完人生最后的片段。 占琴落盯着她不放,司嫣兮避开他的目光,越发为没有输出金句而深感歉意。 她从占琴落手中拿回鸟笼。 思索再三,司嫣兮求稳,“我还是扔了吧……你等会,我马上就回来。” 抢夺鸟笼的瞬间,又喜提生命值加三,司嫣兮直呼赚到,不露声色地藏住喜悦,一本正经地往外走。 她这就悄悄下楼,拿几本书紧急补习一下,确实和兰衣烟在角落里藏了几本艳情话本…… “师姐。” 冰凉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司嫣兮回头,占琴落的神色认真了一些,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清濯的眼眸里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又回到平常模样。 占琴落:“炼鬼狱牢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题她会。 “防止邪修变成魇鬼的……” 司嫣兮心里一咯噔。 视线从占琴落的清润的眼眸移到手上,在占琴落的右手手腕上,镇鬼珠裂开数个细小的裂痕,斑驳陈旧得像是要禁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司嫣兮闭上了嘴。 占琴落轻扯一个笑,仿佛早有预料,“果然和诡谲笼一样啊。” 原文里提到过的,关于占琴落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事。 在来清泉宗之前,他曾被贪财又怕死的父亲送给邪修,整日整夜地被关在诡谲笼里,以水淹没鼻口、以烈火炙烤肌肤、以针锥插过腹背,测试他与众不同的恢复能力。占琴落逃离了诡谲笼,迎着茫茫大雪找回了家,不消片刻被送上了山。 ……紧接着又被司枝涟丢回了雪里。 ……还差点被她一刀子送走。 司嫣兮看向鸟笼,心里五味杂陈,竟然会成为他最熟悉的物件。 不是?!司嫣兮想不明白,今晚不是做好事去了吗? 珠子怎么会突然裂掉啊。 “铛——铛——铛——”的三声晨钟响起。 在司枝涟闭关后,再也没响起过的晨钟声,回荡山谷,回荡宗门,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如同敲击心脏的刺耳声响。 司枝涟提前出关了,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为的是什么他们俩心里都清楚。 “……” 抓住她的手缓缓松开,占琴落拾起地上的红色木盒,“年月酥虽可口,灵火烤制,多糖损身,师姐和师兄还是早日戒了。” 司嫣兮想起最近好像怎么都吃不完的年月酥,还以为是小师妹频繁偷溜去山下买书顺带买回来的。又想起问起时,她神秘一笑只问她好不好吃。 “都是你做的?“ “嗯。” 难怪她冷淡占琴落的时候,小师妹回回看着年月酥欲言又止。 温柔、善解人意、耐心、学习模仿能力极强……她几乎找不到占琴落的任何不好。 “日后,师姐何时得闲,再来炼鬼狱牢看我吧。” 占琴落神色平静,和他往常的任何表情一样,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可这一瞬间,司嫣兮有一种他只有她可以依靠的错觉。 她居然回忆起兰亿年的话,认真思考雏鸟理论的可能性。 从雪地里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才会对她小心翼翼,关注,展示出来脆弱的一面。 愧疚是很危险的东西,让人变得柔软、盲目、想要成为谁的依靠。 倘若他真的是天生坏种,倘若他最终为一个本不相干的女主角屠尽师门,倘若他最后被预言正道,踩在她根本背负不起也赌不起的千万条人命之上。 不要往前走。 不要陷下去。 不要任凭一时心软作出实现不了的承诺。 …… 纤细的手抓住清瘦的手腕,“你不会去的。” “诡谲笼我帮你砸。” “炼鬼狱牢我会搞好宗门关系,把你安排在最后一个……” “再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你逃跑。” “你只要做好随时和我逃跑的准备。” 她说服不了自己。 为什么要有人背负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的命运。 ……更何况,她也被绑着。 在司嫣兮看不见的阴影处,少年低垂眼睫,乖顺温柔,轻轻扯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笑容。 - “铛——铛——铛——” 同样听见晨钟声响的,还有坐在院落内聊天的兰氏兄妹。 兰亿年:”师父提前出关了……“ 兰衣烟:“可恶,我们要提前去主宗门了吗?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那帮贱【——】贱【——】贱【——】!!!” 兰亿年:“……” 小师妹骂人的水准越来越高超了啊。 他和司嫣兮是不是太宠她了……兰亿年挠了挠脸颊,有些苦恼。 兰衣烟暴躁输出三百句主宗门男修女修的坏话后,才扭头问:“刚才你要问我什么?” 小师妹变脸太快,兰亿年反应了一会才想起,“哦对,八岁那年,那邪修是不是带你去过镇什鸠?那地方是不是有很多花啊?” “我不想说。” 几乎是立刻,兰衣烟打断他,“回忆什么劲。又不是什么好的事。我要睡了。” 兰衣烟小跑着离开,小姑娘生气时走路带暴风,压根不理人。 兰亿年扯着嗓子在后面喊,“天才刚亮啊?喂!师父等会就来了!你去哪里啊——喂!师兄错了好不好?再也不提了!你回来啊!小——师——妹——” 拐过茶室,还没到房里,兰衣烟没忍住地扶着廊柱弯下腰,遏制被眼前画面逼出的干呕欲望。 八岁时的噩梦。 漫山的成堆的尸体,吃人的地方,一方邪修盘踞相互厮杀,火光烧了一天又一天,焦味冲进胃里冲撞的恶心,像被人活活砸中好几拳。 那地方能有花?哪里来的花。 怕只有无心、淡漠生命、毫无慈悲怜悯的人,才能留意得到,或许是被压在成山腐烂尸首底下的花花草草。 她再厌恶之前的邪修,也记得邪修教她,腐烂之地不会有生命。 血腥泥地里能长的,必然是毒到骨子里头的东西。 若在那断手裂脚,遍地哀嚎哭丧的腐烂之地长出来花,必然恶毒至极,伪装成纯洁无暇的样子诱人采摘,轻碰一下邪恶害人的毒汁会顺着手爬进经脉流进心脏,攥紧压碎生存的希望。 兰衣烟的身影早看不见了。 兰亿年伸了个懒腰,行吧,既然知道镇什鸠的人都那么排斥这事儿,那他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提及,免得想起什么伤心事。 还是小师弟人好,听他提及镇什鸠也不觉得冒犯,和和气气地和他分享了花的故事。 现在,兰亿年更信命盘有误。 想起来也是好笑,占琴落认真又可惜地说着“有一朵小花,被压着了,很可怜”。 占琴落真的很喜欢花啊,难怪有一颗温柔又慈悲的心。
第9章 晴日。 长着苔藓的石阶梯上,覆盖一层薄薄的雪。 司嫣兮焦灼地来回,石板上蹭出原本的青灰色。 “师姐,你别太担心了。” 兰衣烟剪着手中的窗花说道。 “是啊,你走得我头都晕了。” 兰亿年埋头整理红色方块纸。 司嫣兮双手叉腰,深呼吸一大口冰凉的空气。 对,是她太焦虑了。 不就是自己和占琴落的命绑定,占琴落还生死未卜吗? 小问题。 司嫣兮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扭头问兰衣烟在做什么,在这剪一早上。 “回宗门的礼物呀。” 剪子“咔嚓”利落,红纸裁成横竖条,兰衣烟:“送给宗门的师兄师姐们。” 兰衣烟举起手头的窗花,笑盈盈地展示。 窗花显出雏形,隐约看得出是个“死”字。 司嫣兮:“……” 兰亿年也举起手中的窗花。 一个恐怖笑脸,被挖空眼睛仿佛盯着人,司嫣兮焦虑的心情消去,汗毛竖起渗得慌。 兰亿年的脸上写满了心甘情愿,绝不是为了哄兰衣烟回来而被迫加入的。 他提着窗花晃一晃:“我们俩这样师父都没说过什么,更何况什么出格行为都没做过的小师弟?昨天的事我已和师父提过,小师弟菩萨心肠,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道理。 司嫣兮缓缓落座,镇鬼珠不明原因破裂,师父必然会查明,倘若知道是因救人,说不定还会重新评估预言石可靠性。 兰衣烟满意地扫一眼窗花,小心地收叠起:“再说了,就算真要惩戒,无非腕处钉几个镇鬼钉?痛灵鞭来几下?不会怎么样的。” “这倒是,来回就那些吧,虽然一个镇鬼钉我就痛得恨不得咬舌自尽,但小师弟指不定能挨上两个。” 他最后挨上了五个…… 司嫣兮蹭得一下站起。 不行,她得去看看。 - 思过室中的景象,比兰衣烟随口一说的更可怕。 在司枝涟面前,摆着一排器具,钩状、镣铐、铁链,他一手端茶,点了点桌面,“挑几个喜欢的吧。” 他抛起一个,“我可推荐腕钉,刚扎上去是手疼,但晚上才会痛到骨髓里,漫长黑夜对你我来说本就难熬,也不差多这么一点额外刺激?” 司枝涟扫一眼安静的少年,轻笑出声,“让你跑,怎么不跑?” 占琴落不语,白皙的手伸出,冰凉的指尖触碰铁器的寒冻,薄薄一道黑光,微弱地闪烁一下。 司枝涟移开视线,捧着热茶的手捏紧茶盖,几乎要将脆弱瓷器捏碎。 钉上发出一声高亢的器鸣声。 尖锐高昂到嘶声暗哑,一瞬的转变之快,如同在撕裂地挣扎,拒绝被占琴落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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