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刚出生的胎儿,跟着陆候去军营,虽有军医随行,却无女使婆子跟着,试问哪个孩子能经得起奔波,别说男女有别,那就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该有的体魄,还记得长公主的女儿,明仪郡主一路辗转,命都是从阎王爷手中捞回来的,那是托着长公主的福分,在府中精养着。 百医众口,皆一致,先有八成,后有刚出生的襁褓婴儿确实体弱,强行经途,实难保证健康活着。 那就奇怪了,陆小将军乃意气风发的常胜将军,身姿体魄都正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健康的男子。 南听显如今还有两三分不确定,但时机已到,敢问南祈往前两朝,有哪位皇帝能为发妻守灵,当真圣上却连着三个日夜坐在凤鸳宫正殿,送妻最后一程,她倒有些羡慕皇后娘娘能得这样一桩姻缘,毕竟当年妙妃有打算利用这个流民出身的皇后娘娘,让圣上抬不起头的,结果呢,这位皇后娘娘不仅坐稳了皇子妃的位子,还学的一手好管家之贤能,跟几位亲王娶的妻子只差了个出身而已。 多年里,圣上不曾另娶,始终如一的心思,人尽皆知,甚至丈夫为妻守灵,在南祈朝从未开过先例,更别提还是当朝天子。 既如此,足以见得圣上心中悲痛欲绝,那么年亲王蠢蠢欲动的心思,便可利用一番,前些日子,在得知皇后娘娘身子愈下,便坐不住,本想马上能与她结为亲家,那成想又要晚上三载,圣上皇后平起平坐,丧仪是晚辈守孝三载,这么说来,真是天佑她的儿子。 年亲王两月前就打算利用手中仅剩的大臣在朝堂上谏言,传坊间有闻,陆小将军并非陆候亲子,那亲子早已死在荒郊野外,不知何归,被她摁下,尚未等到最佳时机。 皇后娘娘一死,圣上一连罢朝十日过后,那日上朝才是时机。 ** 张羡宜头七当夜,南祈都城落了一夜雪,次日朝阳刺眼,洁白一片,大臣朝服以品阶而着,步入太和殿中,趁着圣上未到,不少人聚拢在一处接耳。 陆简昭去军营前,也需先上朝的,他是和刑部张清檐,还有户部沈观叙,及吏部徐鸿越一道过来的,太和殿气氛说不上融洽,只算面上和善,背地里这可说不准。 四人进来,明显有感今儿不一样,几道目光聚在陆小将军身上,像甚疑惑,却又心中有底,张清檐身为女子,惯有敏感天赋,总觉得今儿殿中发生之事,可不是简简单单跟陆小将军有关,怕是什么大事要发生。 朝臣最会谨言慎行的,不确凿之事,绝不提口。 着实怪异。 皇后娘娘刚过世,郡主怀有身孕,圣上刚上朝,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没小事可言。 陆简昭也是个心细的,战场上若不心细如发,如何领着将士们凯旋而归,目光和善,即便掩饰很好,也是不经尘事的,总是曝露在和善中。 果不其然,南嘉风被身边公公搀扶坐下,刚问“众爱卿有何事需陈。”便有大臣进忠言。 “启奏陛下,城中坊间臣闻百姓传言,一刚出生的男婴因家中父母走商相带,结果死在路上,此事原也没什么,但这对父母生生要说,当年陆候携陆小将军征战,不也无碍长大,在城东且闹着见官,这会儿怕是已到小司昭那里了。” 说话的左那,御史台左中丞,面目焦急,说的有理有据,让南嘉风无法辩驳,甚至还知道他的珩儿腹中胎儿不足三月,不宜听嚷吵。 小黎丧仪上,生养过的女子不计其数,总有能看出珩儿身怀胎儿之像的,既然瞒不住索性没就没瞒着。 借着城东一对夫妇之举,来敲山,欲让他不得不派人着手查探当年他外甥女婿的身世,他不知有何好探查的,陆小将军乃陆候和陆夫人之子,南祈功臣,再者,人体质各有不同,总不能陆小将军好生活着,就影响旁人家的孩子颠沛而死了吧。 不不不,这就错了,左那大人跟八公主同党,南嘉风这八妹妹最会韬光养晦的,不到万无一失,绝不会造谣生事,何况珩儿当年也是奄奄一息,差点命丧黄泉,如今城东又添一桩男婴夭折,八妹妹是想送他一句,“你看,当年珩儿,如今城东男婴,都经不起颠沛,为何单陆小将军无恙。” 利用这把龙椅上不容揉沙,来让他不得不查,查不着什么,妹妹可说,是好言相劝,毕竟实事如此;查着了,妹妹猜他绝对会治他外甥女婿一个欺君之罪,最受不了的还是珩儿,那么他便能高枕无忧了? 不能,他先失了发妻,后失了外甥女婿,甚至若珩儿伤心过度,腹中胎儿难保,无人敢确保会不会一尸两命,珩儿身子本就比旁人弱些,这么多年习武都没能改掉一入冬就发烧的症状。 南嘉风之前想着,若这位八妹妹不作妖,留着一世荣华也不错,甚至他都不介意八皇子娶亲王之女,毕竟那座亲王府是他必除的,八妹妹猜对了,他眼里不揉沙子,是不容他那欲贪他皇位的兄弟,不是他外甥女婿,别说女婿乃陆候之子,哪怕女婿不是,那又如何,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他还要去一趟陆候供在陆府的牌位前,感谢他这拜把子兄弟给了他一个骁勇善战的男儿郎,还成了珩儿的夫婿。 有朝臣起声附和,没朝臣反对,准备充分的言谈,让人无法驳之,那就查,派一个能服众的人前往司昭府协助。 黄尚书,黄昶,朝中阁老。 南嘉风最相信他这位陆兄,那年唯一愿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才不会骗他,下朝后,他照旧去凤鸳宫正殿那处小黎给他劈出的案几处批阅奏折,却被他这位外甥女婿一路跟了过来,他到正殿榻上坐下。 陆简昭则跪在地上,直言:“请圣上容禀,微臣的确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第114章 帝女 想了想, 他还是说了出来。 凤鸳宫正殿一如往日的烧着地龙,张羡宜常年饮汤药,身子早就亏了底子, 一到冬日比檀允珩还要差些,地笼烧得旺盛, 二人身上褪了寒凉。 南嘉风早已习惯除了上朝,就待在这座他和小黎一同生活二十多载的宫殿里, 他手边软榻是小黎手搭过的;他用过的茶盏也是小黎用过的, 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甚至他知道八妹妹偏巧在今儿早朝说怂恿左大人说那话,就是笃定他离了小黎伤心欲绝, 加之帝王心生性多疑,绝不允准可疑性, 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可是,帝王又怎会因小失大,他外甥女婿抛开是珩儿夫婿, 还是南祈功臣, 顺安军首领, 是否乃陆大人之子, 已经不重要了,旁人说他不是, 他的好兄弟不说不是,那么陆侯之子永远就是陆简昭。 地上跪着的人口中真切,并不掺假,他久在朝堂, 谁开口欲说什么, 有无说谎,他心知肚明, 只是身为帝王,总有无可奈何,对某些大臣,无证据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等时机。 “你且起来坐下,与我细说说,陆夫人当年生下的男婴是怎么过世的?”南嘉风一问,陆侯从始至终就陆简昭一个儿子,不是两个,就说明陆简昭并非半道收养。 唯有那个襁褓男婴确实被八妹妹歪打误撞,猜了个正着。 陆简昭起身,坐在软榻上,跟南嘉风面对面,此事在朝堂,圣上有意派黄大人前去协助珩儿,足矣见得圣上不信左大人所言。 一路跟着圣上过来,他有想过许多,到底要不要坦诚,珩儿还能接受他吗,二人之间的差距一下从门当户对,跌到了当朝郡主和属国郡守之子,明显是他不再配得上她。 心中自卑纵横。 今儿说来,是他想到一个将八公主府绳之以法的好法子,这个法子以他为诱饵,是最不费时的,甚至并不需要他说明真相,只需趁机推波助澜,圣上铁定信他的,转念一想,那句大昭寺和尚的话如雷灌顶。 “万物并非有始有终,即为圆环,有始无终或无始有终,也为铭记终身的缘,善缘善果,恶缘恶果,仅存一念。” 那是欺骗圣上待他之信任,他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愿如实一禀,自心结善果。 整治八公主和丰亲王府的时机已到,他的身世圣上不查,谁也窥不得任何线索,但案子纠缠下去,劳心劳神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不纠缠。 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珩儿和黄尚书询查无果,接着跟八公主耗着,往后还不知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去打搅珩儿呢;要么假借查到,将八公主府一网打尽。 自此天下朝中清朗。 所以他主动道明,原本他也只是担心珩儿知晓会如何,一直不曾担忧圣上知晓此事是个什么心态,会恨吗,南祈将士居然落在一个北冥人手中,现在他确认了,圣上不会,是身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屋及乌。 陆简昭接过南嘉风给他斟的茶水,轻置在小几上,“微臣也是在爹死后的遗信上方知真相,的确,来好打出生就跟着爹辗转,襁褓幼儿压根经不起折腾,死在爹成功收复丽州城当夜。” “微臣乃是丽州郡守所生,郡守死在城破下,郡守夫人带着刚生下不久的微臣逃离时,夫人在城外不远闻丈夫死讯,殉情而走,巧遇上爹凯旋,在草丛里救下了微臣,回到军营就看到来好断了气。” “那会儿军中将士都在丽州城,爹是回去接儿子进城的,他命军医严守秘密,微臣替而代之。” 来好死换来圆儿生,他不是替代,而是重生。 南嘉风压根没思忖外甥女婿是谁,谁料,竟是那位宁死不降的北冥文官,轻纳轻大人,其夫人林笑君也是文官,林大人,二人成婚一同前往丽州城,他和陆候领兵那会儿是见过的,二人还是丽州城流传的一段佳话。 文官武骨,宁死不屈,南嘉风是佩服的,弃子而去的林大人,他没孩子,不好妄断,但人心中总有坚守,心爱之人自刎城前,于一个刚生下孩子不久,月中未曾结束的女子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莫大打击,人之常情。 来好过世,来圆儿新生,又何尝不是因果。 到底是当年是种下的因果,北冥公主去世,小黎的身子急剧转下,如今林笑君和轻纳的孩子,是为南祈打定天下的陆候之子,他难以想象,外甥女婿在得知真相后,那段日子里如何心煎的。 南嘉风沉默良久,“还是随着珩儿唤我一声舅舅吧。”他手往桌沿一抻,“那会儿你心中不好受,却有千丝万缕,不敢说出口,最怕珩儿知晓,她会如何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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