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煜像下了什么决心,轻声开口道:“云芍,你……你别在意。” 别……在意? 别在意什么,什么别在意?是你们聊笑亲近的时候别在意,还是纳入房中的时候别在意? 比起这个不在意,孟云芍更没想到贺知煜能亲自同她说此事。 她一直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而不仅仅是对自己。 而今天为了舒窈表妹能进门,他竟然破例过来,亲自劝她大度容忍,不要在意。还假作亲和,把称呼都改成了“云芍”。 她只猜测两人该是之前就见过,却没想到这样亲和。 孟云芍觉得此刻烦躁到达了顶峰,恨不得一脚把贺知煜从榻上踹下去。 可是她不能。 孟云芍隐忍了片刻,收了收心绪,冷淡道:“世子,孟氏知道了。” 贺知煜听她开始自称孟氏,怔愣了片刻,没有言语。 孟云芍察觉自己失态,又换上了脉脉柔情的神态,微笑道:“瞧世子说的,孟氏也不是小性子的人,还能苛待了表妹不成?定是给表妹安排得舒舒服服的。” 贺知煜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有些不对,却又一团浆糊,无从梳理。 他便又喊了一声“云芍”。接着道:“我……” 贺知煜想清楚明白的说一句,我跟表妹不会有什么,你别听他们乱说太在意。 可是这句话他觉得太亲昵,也太羞耻,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高门男子纳妾再正常不过,他如此说,显得好像他多么在意她怎么想,把她捧在心尖,非要给自己验明正身,立个贞洁牌坊似的。 反正他是会这么做的,那现在说不说,其实也无关紧要。 另外,他分析自己不想纳妾的理由,确实是有些不想见孟云芍伤心的缘故。 她虽贤惠不反对纳妾,但什么都能柔情似水地为他考虑良多,肯定还是因为倾心自己。 他得投桃报李,不能做得太过。 但更主要的,还是他性子冷不喜人多。 他专心事业,天生就对莺莺燕燕兴趣不大。这种事是天生的,改变不了。 是的,定是如此。 所以他也不应当解释太多反令她误会。他不是那种醉心情爱的人。 孟云芍等了一会儿,听他也没我出个什么来,似是有些疲惫,轻声道:“世子,今日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了。” 说完便拉上了棉被,把整个头面都埋进了黑暗里。 棉被包裹的黑暗里,孟云芍觉得有一点安静。 她思绪平复,想侯夫人没有错,侯府上下的人没有错,世子亦没有错,错的人是她。 是她逾越了。 也许一个人在风雪中踽踽独行太久,便会止不住地期盼些温暖焰火。 但火可暖人,亦可烧身。 冰雪长路虽漫漫修远,但尽头仍有绚烂春色在等她,何必为了片刻的温暖和光亮冒险,一不留神便是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不若掐灭微火,孑然独行。 …… 转眼快到小年。 一个晴冷的日子,艳阳高照,天地高远,湛蓝的天空无一丝云,偶有几只不怕冷的喜鹊飞过。侯府庭院中的梧桐早已叶落得干净,反显得清爽。 瞧着便是个万事皆宜的吉祥日。 舒窈小姐便在这天来了。 孟云芍安排得妥贴,提前看了黄历和天气精挑细选了日子,给表妹安排在了扶摇阁紧挨着正房的上等侧房,一应物品都按着主屋的规格准备了,还配了两个一等贴身女使,四个二等女使照顾。 家里上下都暗叹,孟云芍果然是个娴淑正妻。 只有公孙燕看见她带着丫头们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给舒窈表妹布置屋子,当面耻笑孟云芍为了搏个贤名,惯会做低伏小,连夫君也能推出去。 孟云芍只是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日子,孟云芍听着消息表妹快到了,带着些丫鬟仆妇,便去门口迎接。对于一家管事的主母来说,如此做已是给足了表妹脸面。 谁知她等了片刻,婆母和世子也过来了,她还没见过几个这两位能亲自出来接的亲戚。六丫头贺清 娴也被拉了过来,不很情愿地站在一边。 孟云芍心中感慨,这待遇还真是不一般。 不多时,一辆精巧华丽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那马车上除了行李以外,还满载着各色物品,想来都是岳家带来的礼物。 孟云芍瞧着琳琅满目的可真是不少,可见岳家亦是重视。 岳舒窈从马车里款款走出,她穿了身鹅黄绣花毛领小袄,外面罩着个杨妃色梨花坎肩,下系淡黄褶裙,说不上繁复华丽,可又透着秀雅精致,十分得体。头上似随意挽着个随云鬓,未插寻常金钗珠玉,只以些琉璃珠和绒花装饰,既别致新颖又不夺了五官的秀丽。 这副玲珑妆扮,衬出她少女的娇俏明丽,却又不失高门女子的端庄贵气。 同为女子,孟云芍看得出,这是拿捏着分寸精心打扮过的。 平心而论,她觉得岳舒窈也就是中等偏上的相貌。但有了这份不着痕迹的装扮,仍添了几分伊人如花之感。 孟云芍还没开口,侯夫人已迫不及待亲自上前扶住了下马车的舒窈小姐,道:“可是把你盼来了。真是个狠心的,这么多日子竟是没有几封信给我,可是该罚。” 嘴上虽这么说,人却拉住了舒窈没撒手,目光也黏在舒窈身上细细地看着。 舒窈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像醉人的蜜糖,带着些撒娇道:“姑母,舒窈这不就来看您,给您请罪了吗?我给姑母带了礼物,是父亲从苏州带来的双面绣品喜鹊迎春。这绣品一面是喜鹊上枝头,一面是春花满庭院,双面观赏什两个模样,想着姑母瞧惯了金银珠宝,看看这个倒也新鲜。” 侯夫人听了却道:“如此珍品,你父亲何不自己留着。我最念着的,还是你亲手做的山药枣泥糕!” 舒窈泯嘴浅笑:“也给姑母做了,一并带着呢。” 贺清娴在各类雅宴上见过岳舒窈几次,最讨厌她同母亲亲近。 她作为侯夫人的亲嫡女,也没见她对着自己亲昵过几次,都是嫌她聒噪又性直,张口便是责备。 也不知为何却独独对这姑娘亲得什么似的。 贺清娴本就有些不悦,又想到听说她是想来给哥哥做妾甚至平妻,更是心中为孟云芍鸣不平。 贺清娴有些没好气道:“岳舒窈,你来我家做什么?” 岳舒窈笑着道:“原来是清娴妹妹。我来,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第21章 喂你(含入 V 公告) 便是要吃你吃…… 贺清娴听闻,道:“该做的事?不会又是些抢旁人东西的事吧?” 侯夫人皱着眉头道:“清娴,怎么和你表姐说话呢。” 舒窈却浑不在意,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若是你的,旁人自然抢不了。若不是你的,便也莫怪他人来抢。这世上的好东西就这么多,人人都想要。便是争一争,又有什么错?” 贺清娴听闻,颇觉人生态度不合。看侯夫人在,也不好发作,只撇了撇嘴。 孟云芍瞧着这姑娘的做派,心道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以后的日子怕是事只多不少。 不过经过那一晚,她也想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是抓紧攒银子才是正事。 孟云芍上前和气道:“舒窈表妹,今日舟车劳顿了吧。已经给你备好了厢房,你看看是先回去休息下,还是先和婆母说说话?婆母可是日日都盼着你早些到。” 岳舒窈把目光移向孟云芍,静静打量了片刻,不确定道:“是……是嫂子?” 侯夫人介绍道:“是,这是知煜的媳妇,你该叫一声嫂子。” 岳舒窈款款上前,端的是弱柳扶风知礼淑女的做派,浅笑惊叹道:“我竟不知,嫂子原有沉鱼落雁之容,叫人见之难忘。” 孟云芍心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今日出来迎宾,自是穿得妥帖保守,收了容色,还故意描画得沉稳,这姑娘的说辞也太夸张了些。 孟云芍轻轻一笑,道:“表妹谬赞了。” 岳舒窈又转向贺知煜,眼中似是有些低落神色,低低娇声道:“贺炎哥哥,怎么信中也不同我说一声,嫂子原是如此美丽。舒窈,有些自惭形愧了。” 说到最后,还低了头,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瞟一瞟贺知煜。似是有些娇羞,等着人来哄的样子。 贺知煜被母亲强拉过来,本想着走个过场,也算全了礼数。 冷不丁的听见这姑娘直呼他弱冠前的名字,这几年都已鲜有人叫,让他心里一激灵。 他刚见到岳舒窈,就记起他确实是认识的。 只是那时候年龄小,不过宴会上浮光掠影地见过几次,印象不深。那时候好像是叫“窈儿”。 只记得这姑娘和妹妹不对付,两人什么东西都要争抢,他当时还觉得这姑娘能争爱抢,不是个好相与的。 另外就是这姑娘明明不爱射箭也无甚天分,却缠着他教。 贺知煜天生聪明,最见不得蠢人。一来二去他烦了,却也不好甩袖子走人,便开始了冷脸大法,一句话都不说。 小姑娘叽叽喳喳了半天,最后也觉得没趣,才又去寻母亲了。 就是这样一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刚才说什么?说自己信里没说云芍美丽? 好生奇怪,首先这封信是什么信?然后他为何要同她说?再者她何必要自惭形愧? 他夫人自然是出水芙蓉,不可方物,可他难道要贴在脑门上逮谁都说吗?说什么?说抱歉你长得丑,请让一让?实在是莫名其妙。 贺知煜又转念一眼,怕不是母亲以他的名义写了什么信,他不知道?那便也不好马上说明白了。 正犹豫间,侯夫人开口道:“这是何话?你和知煜有幼年相识的情分在,自然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岳舒窈似乎有些自怜自伤,对着贺知煜道:“那怎么贺炎哥哥也不同我说话?小时候我们一同射箭,一同玩闹,如今怎么不言不语?是怕嫂子生气吗?” 侯夫人微皱柳眉,对贺知煜道:“知煜,怎么见到表妹如此冷淡?” 贺知煜想了想,毕竟是母亲请来的客人,得全着些礼数,客气道:“表妹勿要见怪。见你和母亲聊得投机,未曾插话罢了。” 岳舒窈脸上似是添了几分喜色,道:“我先同嫂子一起去住处收拾片刻,待会儿再去找贺炎哥哥。” 贺知煜拒绝道:“不必,我待会儿要在练功场练箭。” 侯夫人不满道:“今日不是休沐么?客人来了,休息半日又何妨?你先歇着,带舒窈在园子里逛逛,也熟悉熟悉。舒窈还是要住段日子的。” 贺知煜却道:“儿子每日此刻练功,不曾间断。晚些用膳时,再陪表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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