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容鑫自己去赌欠钱被追债的人害死,姑娘也压根就不知道你们前两天来过,你不去找追债的人,却赖到姑娘头上说没有给足你们银钱!我看你的脸简直比树皮还要厚!” 容妙看着地上的孙夏兰。 “大伯母,我确实不知道你前两天来过。” “你不知道!?那容鑫的腿是谁打断的!?我们是被谁赶走的!?”孙夏兰瞪大了眼睛。 “是我赶走的——”钟雁芙冷冷地出声道,“容鑫的腿也是我下令打断的。” 钟雁芙的目光阴沉,“你以为芙蓉馆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呵,容妙也早就与你们钱货两讫了,仗着容妙容易心软得寸进尺。一次两次我就不追究了,居然还不肯罢休!” 原本对上容妙嚣张无比的孙夏兰,面对钟雁芙阴毒的视线竟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说起来,容妙给你的五百两银子还是我借给你。就算闹到官府那儿,你也还欠我五百两。”钟雁芙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看你是活腻了敢来芙蓉馆找事!” “欠五百两银子,告到官府那儿,杖刑九十下,我倒要看看你挨不挨得住!” 钟雁芙抬了抬手,就命人立刻去衙门报官。 孙夏兰磕磕绊绊地说道:“这、这钱是容妙借的,和我没关系!” 钟雁芙冷嗤道:“我可有人证看到是你亲手拿了银票,就连银庄那儿也可以作证你拿着那张银票去兑换了现银。” 钟雁芙轻呵了一声:“敢来芙蓉馆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孙夏兰吓得瘫软在地上,没想到局面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她痛斥控诉容妙吗? 只见她扭头看向容妙,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萧翊警惕地拦住她。 孙夏兰睁大眼睛,眼中的红血丝格外怖人,她喊道:“容妙,明明是你借的钱!你快说啊,是你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容妙抿紧了唇,看着她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容妙——”钟雁芙的视线冷冷地刺过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容妙攥紧了手,指尖狠狠地扎进掌心,丝丝血色从掌心溢出。 “妙丫头!如今你堂哥和你大伯都因为你死了,难道连我你都不肯放过吗!?”孙夏兰扒着萧翊的身子,冲容妙说道。 容妙迎着钟雁芙和孙夏兰的目光,咬紧了下唇。 “是我……” 容妙痛苦地闭了闭眼,欲开口小声说道。 她身前的萧翊眸光微滞。 孙夏兰看着容妙缄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开口的打算,仿佛打算将这罪名栽到她身上。 她没察觉容妙已经准备开口,原本迫切甚至带着点哀求的眼神瞬间转变为怒不可遏。 孙夏兰口不择言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留你一命,要是十年前把你和你娘一起弄死,我们也不会遭此大劫!” 容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躯微微一晃。 “你说什么?” 容妙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朝孙夏兰迫近一步,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声音无比艰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孙夏兰看到容妙这副神情,心里竟无比地痛快。 她的面容扭曲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恶意,“十年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饿死的,而是死在我们面前。临死前,她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还在哀求我们不要杀你。” 容妙看着她疯狂的神色,耳边的一切仿佛都寂静了。就连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剩下孙夏兰张牙舞爪的模样,和她带着怨毒的话不断回响在耳边。 萧翊沉着脸,一记手刀敲在孙夏兰的后颈。 孙夏兰软软地倒了下去。 萧翊一把揽住容妙渐渐瘫软下来的身躯,容妙却连抓住他的力气都没了。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死死地捂住胸口。 好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攥紧了,喘不过气。 容妙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萧翊。 “她……” 萧翊看着她几乎要崩溃的模样,揽着她的手臂愈发收紧了。 她被听到的巨大的打击侵袭,浑身都在颤抖着,全身的神经都在发麻。容妙像是个布满裂痕的脆弱琉璃,正在一寸寸地碎裂开。 这个地方的空气都仿佛弥漫着毒气,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容妙,容妙——”萧翊焦急地喊道。 容妙搭在他手臂上的手颤颤巍巍地收紧,她听到耳边传来自己轻微的声音,艰涩地道:“带我走。” …… 摇曳的烛火将夜点亮。 窗外是更夫路过打更的声音。 已经是夜半三更了。 容妙靠着床头,怔怔地望着头上的帐幔。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一贯明亮的眼眸此刻带着微凉的光泽,温柔的脸庞此刻冰冷到近乎冷漠。 她一次又一次地故意喂大孙夏兰他们的胃口,而他们面对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的银钱抑制不住自己的贪欲,如今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 她搭在锦被上的手渐渐收紧了。 孙夏兰本就是个粗鄙村妇,心理承受能力一般。 只要肯稍微给予一点暗示。 她今日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惊人地爆出杀人的罪行。 杀人偿命。 他们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容妙抬手捂住了逐渐湿润的眼睛。 娘,妙儿终于替你报仇了。 容妙轻笑一声,泪珠却顺着眼角悄悄滑落下来。 十年的那场饥荒死了无数的人。 她爹在饥荒中染病离世,只剩下她和娘还有大伯一家继续逃难。 那日,满地的血,痛苦的呻吟,还有娘投来的绝望眼神,仿佛还历历在目。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 大伯一家沉浸在狂喜之中,只有容妙看见了她无声开合的嘴唇。 …… 接连几日,芙蓉馆的所有人都将容妙当作一个易碎品。 就连音量都不敢放大,在她面前只敢小心翼翼地说话。 就连萧翊也来看过几次。 容妙却没他们想象得那么脆弱。 她甚至还有闲心欣赏这些人面对她时的小心翼翼,她还能清楚地透过萧翊的神情看到他眼中愈发浓厚的怜惜之色。 比如现在。 容妙坐在萧翊的对面。 萧翊将炉上的水壶提了过来,动作幅度很大,他腰间的靛青色香囊微微摇晃着。 容妙捧起茶杯,浅啜了一口。 她才刚放下茶杯,萧翊下一刻就帮她把茶给添上了。 萧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我觉得你可能会想知道。” 容妙疑惑地抬眸看他。 “孙氏被判在三日后问斩。” 容妙的眼睫颤了颤,旋即垂下,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萧翊盯着她的神色,有些担忧。 容妙沉默了很久,久到杯中的茶都有些温了。 她倏然抬起眼眸看向萧翊,斟酌地问道:“萧翊,你、你明日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萧翊垂眸,注视着她的神色,“好。” ……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压城。 碧水稍稍掀开了车帘,透过车窗往外瞅了眼。 她回过头轻声道:“姑娘,萧公子他们来了。” 容妙微微睁开了眼眸,“嗯。” 马车缓缓驶出城,又行驶了三刻钟。 容妙从车上下来,依旧是熟悉的荒草丛生。 容妙沉默地走着。 萧翊看着身前那娇小的身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距离上次来只过去了几天,墓碑十分干净。 能够清晰地看清楚上面的碑文。 萧翊的眸光一沉,视线下意识地投向身前那人。 容妙安静地看着这块碑。 耳边是风声。 过了许久,容妙背对着萧翊,缓缓说道:“我曾以为饥荒时爹娘离世,就算将我卖掉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直都这么相信着。” 她的声音飘忽,仿佛风一吹就要逸散在空中。 “要不然,就太过沉重了不是吗。” 萧翊看着她倔强挺直的脊背,生出几分不忍。 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身侧的容妙。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是我一直不肯相信罢了,一直沉湎于假象不肯清醒。”容妙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懊悔和痛楚。 “因为我担心一旦从假象中清醒过来,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们丧尽人伦、贪欲熏心,与你没有干系。”萧翊扳过容妙的肩膀,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容妙抬眼直视着萧翊的眼睛,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是我太蠢了,才会一直帮助自己的弑母仇人。” “不是你的问题。”萧翊加重了语气,“你很好,是他们的错。” 容妙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如同小兽般小声呜咽。 萧翊心中轻叹了一声,缓缓抬起手掌,试探地覆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 萧翊从碧水口中得知容妙偶尔会看一些游记和话本,特意让人搜罗来给她解闷,也算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容妙这会儿就坐在榻上,将手中的游记又翻了一页。 碧水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琴放在了桌上。 “姑娘,这是陈三爷送的。” 容妙抬眼一瞧,陈运杰不知从哪儿得知了那日的事,特意跑来芙蓉馆安慰她。不止如此,还告诉她他还打点了衙门的人不会让孙氏好过的。 今天竟还破费送她这把好琴,也算是稀奇了。 “知道了。” 只可惜容妙对他不感兴趣。 若是还不认识萧翊以前,或许陈运杰是个好人选。可是平昌侯已经被朝廷盯上,她可不想才进平昌侯府就被拉去砍头。 想起萧翊,容妙将手中的游记放下。 虽然萧翊没有提起过,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暗示了碧水将之前那五百两银票被妈妈没收的事情透露给李卫。 萧翊如今已经对她心生怜惜了。 但是若只是心生怜惜远远不够。 …… 午时二刻。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 孙夏兰几乎是被左右的人拖上刑场。 仅仅入狱几日吃尽了苦头,她蓬头垢面,雨水打湿她的囚衣,原本肥胖的身躯瘦了一大圈。 她挣扎着却始终不能从他们手中挣脱出来。 被死死地按在行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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