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我姐姐。”傅锦时冷声说。 这是她已经重复许多遍的话,几乎是每一回见到西延柏都要说。 西延柏听过许多次这句话,可每一次听到他心中都会一痛,他的眼神有刹那的变化,疯狂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很快便换上一幅委屈地神色,“姐姐,当年之事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我也刻意制造了动静提醒傅将军,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傅家。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神色中都带着乞求,配上他这幅刻意装出来的可怜,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诚心悔过,但是傅锦时却知道这些不过是假象。 她太了解西延柏了,他从不是会真心认错之人。 他的认错只是为了求得原谅,只是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一个做法。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对,什么是真正的错,他的对与错只有自己愿意行的事和不愿意行的事。 傅锦时也是后来才发现,从前的白九只是朝着她演出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但她在发现后并没有想过丢掉他,毕竟是她捡回去养着的弟弟,她耐心地去教导他,如同兄长和姐姐教导她那般。 可她万万没想到白九会偷布防图。 “西延柏。”傅锦时借着刀背挑起西延柏的下巴。他的长相小时候偏向可爱,长大后却有些偏向稠俪,他是个极其俊美的少年,一对小虎牙,笑起来时还有梨涡,可是这样一副皮囊之下住着的是个疯子。 是被天楚的燎帝一点点逼疯的。 傅锦时刚刚查到他的身世之时,不可避免的心疼他,但也无法原谅他。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像先前那般疾言厉色和冷厉,而是平淡地说:“你有你的立场,不必求得我的原谅。” 傅锦时一直想要彻底断掉两人的关系,西延柏触碰了她的底线,她即便心生恻隐,也不会再认这个弟弟,更不会让他再留在身边,他们之间从那个雪夜就已经结束了。 西延柏纠缠许多年,他能够分辨出傅锦时说话语气所代表的含义。 她若是冷嘲热讽,若是疾言厉色,那都代表她是在生气。 他总是觉得傅锦时对他生气便说明还是将他当做弟弟来看的,只是还在气他当年的背叛,他总有转圜的余地,可今日他却听到了傅锦时平淡冷静的声音。 他的心中一阵惊慌,感觉有什么就要彻底离开了。 他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傅锦时的手,“姐姐,你不能不要我。” 他不再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而是回到了他最关心的事情上去。 傅锦时望着落下泪来的西延柏,从前以为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时,每回见她默不作声地红了眼眶时,傅锦时都会忍不住心软,如今他这般真正惶恐委屈的样子依旧会让她心中一紧。 可是她却不会心软。 她若是心软,便是对不起那一日死去的鹰卫。 尽管那一夜西延柏制造出了动静,让阿爹发现丢了布防图,可临时调整的布防还是死了许多鹰卫。 傅锦时抽出手来,望着西延柏的眼睛,认真说道:“白九,是你先不要我的。” 西延柏一怔。 傅锦时说:“不论你出于什么样的难处与隐情,在你选择拿走布防图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放弃了傅家选择了燎帝。” “我没有选择燎帝。”西延柏猛地提高了声音,惶然说道:“我只是要救我阿娘。” “我知道。”傅锦时说:“你想救你的阿娘是因为你的阿娘对你重要,可是鹰卫对我也很重要,我不想他们无故断送性命。白九,我不杀你替他们报仇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所以即便你有不得不那般做的理由,我也无法原谅你。” “我当日根本没得选!我不想背叛你的!”西延柏仓惶道。 “其实你当日的行为也算不上背叛。”傅锦时收了短刀,对西延柏说:“只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立场不同。” 她的话可谓残忍至极。 “不是的!”西延柏下意识摇头否认,“我们那三年的生活分明就很好!你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这样不就够了吗?!我们往后还可以继续如同那三年那样,如今大瞿与天楚议和,我们就不是敌人了,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你还是我的姐姐,我还是你的弟弟。” “可是那三年是真正的你吗?”傅锦时望着失措的西延柏,说:“更何况,天楚与大瞿交战死了那么多的人,白九,那些人命横隔在中间,我们依旧是敌人,只是暂时和平相处的敌人。” “这不公平,傅锦时。”西延柏眼中再度蓄满眼泪,这一次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委屈又难过,“你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我造成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不能算在我的身上!” 毕竟是养了三年的弟弟,傅锦时见他这般神情,鼻腔微微酸涩,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却又在抬起的瞬间落下。 “白九。”傅锦时唤他,西延柏却打断了她,他忍着哽咽问道:“那倘若我不再是天楚的三皇子呢?傅锦时,若我不再是呢!你真的就不要我了吗?!” “傅锦时,你怎么能连一次犯错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西延柏知道,归根结底还是在那张布防图上,他颤着声音,哭着说:“我只想继续做你的弟弟,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天楚三皇子,更不想做天楚的皇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嘴里忽然溢出大股鲜血,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身形一晃,猛然朝前倒去,若非及时反应过来用手撑在一旁的矮桌上,此番必定是要倒在地上的。 他这般一动,肩膀那处再度流出血来。 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般,他抬起头,眼中含泪执拗地看向傅锦时。 他擦掉唇边的血,问她,“当日若是没有人死去,你今日会不会原谅我?” 傅锦时望着他这幅狼狈模样,终是软了心,她说:“我不知道。” 西延柏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他唇边再度涌出血来,此时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在了地上,傅锦时这才看到他的背后还有两道极深的伤,其中一道是在右侧后心处。 傅锦时倏而握紧了手,眼眶猛然红了。 “姐姐。”西延柏缓了片刻,撑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傅锦时说道:“我死后,别把我送回天楚了好不好?” 傅锦时对上他的眼睛,觉得喉间发涩。 西延柏微微偏头,压制住委屈,再度恳求道:“姐姐,我真的不喜欢天楚,你帮帮我吧。” 傅锦时想到当年查到的那些关于西延柏的身世,想到阿简同她说的那些年西延柏在天楚的不易,终是不忍看他就这么死了,她闭了闭眼睛,说:“埋在哪里,是你自己说了算。” 话落,一瓶药扔进了他的怀里。 也在此时,褚暄停裹挟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 见到西延柏,也没意外。 只是走到傅锦时身旁后,朝着西延柏说了一句,“演完了就滚出去。”
第224章 傅锦时有些意外的看向褚暄停。 算算时间,他此刻应当还在与郦幽交界边境。 “可是发生了变故?” 褚暄停颔首,看向了一副虚弱样子半跪在地的西延柏。 这个意思很明显,变故在西延柏。 西延柏没想到褚暄停能来的这么快,他以为他怎么也会被燎帝的人拖上半日的。 这半日,可以只有他与姐姐。 却不想燎帝的人这般不中用。 他垂下眼,看见褚暄停与傅锦时交握的手,眼底划过一丝难过,他低着头委屈道:“我没有。” 他反驳的是褚暄停进来时说的那句话。 褚暄停也没给西延柏留余地,径直道:“将我的药吐出来。” 傅锦时听闻此话看向褚暄停,一时间没跟上两个人的发展。 听褚暄停的意思,他救了西延柏? 西延柏听见褚暄停的话,腰背一僵,随后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怎么回事?”傅锦时问。 褚暄停坐在傅锦时的身旁,简单解释说:“我与阿姐进入天楚境内后没多久便遭遇了伏击,领兵的人是海塑生。西延柏则是助我阿姐突围。” 几句话便解释清楚了他为何救西延柏。 虽然西延柏目的不纯,但是他此举的确是帮了他们一把。 傅锦时惊讶的看向西延柏。 她不意外褚暄停与阿姐遭受伏击,但没想到西延柏会帮他们。 西延柏本来听了褚暄停的话还等着傅锦时问他为何要救褚暄停,他已然想好了要怎么说才能让傅锦时对他更心软,却不想听见她先说起了海塑生。 “海塑生?”傅锦时虽然意外西延柏不是去杀褚暄停而是救褚暄停这件事,但思路仍旧清晰,还是从头问了起来,“是天楚那个鬼面将军?” 她对此人有印象还是因为三哥说过这个人。 此人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阿爹与他交手过几次,但是几次下来两方谁都讨不到对方半点好处。 能与阿爹不相上下的,可见其能力。 而这人之所以被称作“鬼面将军”则是因为此人在战场之上总是带着一张鬼面具。 “是他。”褚暄停点头,“他带着大军直冲我们的队伍,应当是存了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念头。” 他们起初一切顺利,直到行至半途之时,前头的斥候发现情况不对。 “殿下,前方藏了人。” 就在斥候话落的瞬间,便有声音传来,褚暄停注意到了最前面带着鬼面具的人。 他不意外有人来,但他意外来的人不是西延柏而是海塑生。 “海塑生乃是燎帝的心腹。”傅锦时淡淡说道,海塑生带兵截杀褚暄停,这说明…… 她对上褚暄停的目光,知道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 海塑生只听命燎帝,他来意味着燎帝反悔。 一国之君,竟真的如此不守承诺。 “求和只是西延行的一厢情愿。”西延柏听到傅锦时满心都是国事,心中忍不住失望,只觉得背上的伤口更疼了,尤其此时抬头见傅锦时的注意力全然被褚暄停吸引走,他站起身狠狠地瞪了褚暄停一眼,随后擦掉嘴角的血,看向傅锦时说道:“燎帝应允你们从天楚过,为的就是想要趁机除掉鹰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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