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每年这个时节都易受洪涝与台风影响,今年由于泸景泛起瘟疫,不少泸景及周边地带的百姓偷偷向其他地方迁移,只是这包裹前脚刚落下,后脚洪水就迅猛而来。 如此一来可怜闽南百姓,伤亡较往年更重。 徐雍格向徐乾之禀报:“父皇,水利监司官报上来闽南洪涝伤亡情况,百姓深受洪涝之苦,依儿臣看应当尽早开仓放粮、下方赈灾款好让闽南早日度过难关。然而七弟却不同意如此,反而主张往后拖延赈灾款的发放。” 徐雍格瞥了眼徐雍启,隔着一道屏风他仍旧表现得对徐雍启不喜。补充道:“父皇,此事多延一刻,闽南百姓便多苦一分啊!” 屏风后徐乾之问徐雍启:“告之,你怎么说?” 徐雍启掸了掸衣袖,他很久没步行进入御宇,一路过来染了不少尘土。而后他散散看向徐雍格,开口道:“想请问太子,发放赈灾款,这款从何来呢?” “自是从国……”徐雍格开口才说四个字,声音渐弱了下去,直至彻底无声。 赈灾款自是从国库来,但连年征战、皇宫穷尽奢靡再加上官僚贪赃腐败,这国库早已是亏空状态。 如今哪怕费劲力气拨款出来,后续皇宫和一些政事的开支便无从着落了。 徐雍格哑声。 屏风后徐乾之自也听出徐雍启的意思,但他对此很不高兴,苍老的声线夹枪带棒的。 “那么一点赈灾款国库自然拨得起,”徐乾之冷声道,“还是告之你对国库有多少款项比朕还清楚?”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徐雍启执手行礼,但面对徐乾之的诘难,脸上神色没半分变化,他缓声开口道,“只是比起动用国库款项,另找他人承担这笔钱显然更划算些。” “你的意思是?” “南疆。”徐雍启声线笃定,“南疆少主软禁在宫内,南疆大王若要赎人,必然得付出些东西。而当南疆大王付了这笔费用,那么南疆军费自然得到削减。” “届时我大荣士兵还可一举夺下南疆。”屏风后声线隐隐有些兴奋,但还带着点担忧,“但南疆大王会愿意花这笔钱么?” 一个儿子而已,牺牲便牺牲了。 徐雍启明白徐乾之的意思,散散开口道:“南疆大王福薄,仅有一儿一女,且旁系血亲无他信任之人。” 徐乾之声音兴奋起来,“不错,就按告之你说的办,快些命人给南疆大王传去讯息。” “是。” 徐乾之虽赞扬且肯定了徐雍启的主意,然而后续的执行却全权交予徐雍格去办,末了还跟徐雍启道: “告之你才回京都,人事调度不及太子来得熟悉,做事也是他更稳妥些,此事交由太子办比你更合适。” “儿臣受教。”徐雍启声线淡淡的,“既事已商议完,儿臣便不扰父皇休息,先行告退。” “好。”徐乾之准徐雍启离开,却留住了徐雍格,明面上说的是有更多细节要商议,实际是生怕在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徐雍启和徐雍格多说一句话。 徐雍启漫不经心地又掸了掸衣袖,正要告退时,徐乾之叫住徐雍启。 “告之还有件事。” “父皇请讲。” “阁乔那孩子在山上呆得清苦,既是为泸景百姓和朕祈福,在哪都是一样的,你让她进宫陪朕左右吧。” 隔着一道屏风,徐乾之苍老的声线里有着藏不住的得意与傲慢。
第76章 山上 此话一出, 乾清宫内空气都冷寂下来几分。 徐雍启抬眸,回道:“父皇,祈福自是在永林山上效果更好些, 况且阁乔对宫内规矩不甚熟悉,若是让她来陪父皇,还怕她惊扰了父皇, 让父皇不得安生。” 徐乾之拧眉,开口让乾清宫内其他人退下。 待徐雍格及一众奴才退下后, 徐乾之命身旁那位络腮胡子的男人把屏风拉开,卧在榻上垂垂老矣的徐乾之映入徐雍启眼帘。 徐乾之咳了两声, 开门见山地说话:“告之,你知道我这身子近来越来越不行了。” 徐雍启拱了拱手,道:“父皇万福, 莫说这样的话。” 徐乾之嗤了声, “告之你不必在这里同我虚与委蛇, 咱爷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觊觎这个位置,你也知道哪怕我抬出再多皇子来同你竞争,这皇嗣里没人能与你的能力相比拟,这个位置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徐乾之拍了拍身下雕有双龙戏珠的卧榻,浑浊的眼陷入思绪,喃喃开口道:“先皇的子嗣里朕是最聪慧机敏的, 可拿到这个位置朕还是拼尽了全力,乾景死了、乾穹自尽、乾平逃到西南又被朕派人抓了回来……” 他顿了顿, 抬眸看向徐雍启, 眼神却未落在徐雍启身上,反而像是透过他在看谁。 徐乾之接着开口道:“守着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小瑛就死在那个雪天, 她临死未曾闭眼,就睁着那双大大的、漂亮的眼睛看朕。” “小瑛刚走时我常常梦魇,梦见她倒在我怀里问我为何负她……”徐乾之闭了闭眼,完全是在自我喃喃地说话,“可是如今朕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梦见她了,她连入朕的梦都不再情愿了。” 徐乾之自言自语之时,徐雍启一直神色淡淡地站在原地,未曾多分一丝眼神和情绪给徐乾之。 待徐乾之喃喃自语的声音渐小直至无声,徐雍启才淡淡回道:“父皇您该歇息了。” 流转往事淹没在回忆里,徐乾之有几分污浊的眼眸重新聚起神光,看向徐雍启的视线带着冷冷的不屑,开口道: “告之,朕的身体的确一天不如一天,可只要朕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天下万事万物就还是朕说了算。” “你去把沈阁乔从那永林山上接到宫里来。” 徐雍启捻了捻指尖,抬眸看向徐乾之,“若是儿臣不答应呢?” “那朕便遣人上山强行绑了她下来。”徐乾之嗤笑了一声,索性将表面那一层虚伪的遮布全部揭下,“你们不就是想着朕不会在寺庙里大开杀戒所以让沈阁乔躲在山上吗?” “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徐乾之从身旁络腮胡子男人手中接下一盏茶,抿了两口,“朕手上早就沾了不少血,再多几条罪孽又有什么。” “你若不去接沈阁乔下山,朕会派人上山。还有沈丞相,他也一把年纪了,阁乔那孩子也不会希望沈丞相因她的缘故不得善终吧。” “……” 一条条的威胁砸在地上,徐雍启顿了几秒,抬眸看向徐乾之,眉毛微蹙,但神色仍旧如常。 他开口道:“父皇您这又是何苦,容不得一介弱女子。” 徐乾之又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开口道: “她是你的软肋,但当皇帝的人不能有软肋,要足够心狠到把自己的软肋剔除。” “告之,你若通不过这道考验,是坐不上这个位置的。” - 永林山上寺庙,沈阁乔挑灯读着一本古册,油灯摇曳着拖下光影。 她身着素衣长衫静坐在桌旁,目光专注地注视着书页上的文字,不时眉头微蹙着思索书中内容。此时已是子时,周围静寂无声,木屋内仅有油灯燃烧时轻微的声响与翻书的沙沙声。 木屋门被轻轻叩响,青碧给沈阁乔送来一盘素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劝沈阁乔:“王妃时辰不早了,你快早早歇下吧。” 沈阁乔头也未抬,“破解徐雍启身上毒药的法子我正有些思绪呢,我看完这卷书便睡,我不是让你先睡觉,不必管我嘛。” 青碧坐在沈阁乔边上,撅了撅嘴,道:“我若不盯着点你,你还不知道几更才歇息呢,再这样下去我要下山去向王爷告状了,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在寺庙里昏厥了。” 沈阁乔哼过一声,“你现在倒是胳膊肘子……” 她话说了一半却突然顿住,秀眉严肃地蹙起,忽从木椅上站起。 “王妃……?”青碧轻声疑问,但见沈阁乔从桌子底下掏出两柄峨眉刺执在手上,轻手轻脚向门口走去。 “外面有动静,”沈阁乔杵在门边上,身体是防御的姿势,又偏头低声嘱咐青碧,“不知是何人深夜上山来,但来人数量不少,青碧你去后窗那听听动静。” 青碧抿唇,去了又轻手轻脚回来,“那也有动静。” “恐怕来者不善。”沈阁乔目光紧紧盯着木门,“青碧你先找地方躲起来。” “我不要,你是小姐,应是我保护你。”青碧摇头,她正往沈阁乔方向走,木门突然打开。 沈阁乔手中峨眉刺直直刺向来人,而那人动作也快,往后躲了一下又直接伸手要去扼住沈阁乔喉咙。沈阁乔偏头一躲,手中峨眉刺继续向前刺,下身朝着对方下盘攻去。对方体格在沈阁乔之上,并未躲闪沈阁乔的腿脚反而直直向前一步,空了一手出来扣住沈阁乔的小腿…… 如此有来有回几下。 而原本全身毛发都立起、紧张到手心出虚汗的青碧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回到木桌旁开始顾自吃起了给沈阁乔的素食。 原因无二,这与沈阁乔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正是她家王爷徐雍启。 这俩夫妻把打架当情趣呢。 打架的最后结果以徐雍启扣下沈阁乔的峨眉刺落幕,不过徐雍启手臂上划破的衣裳也表明沈阁乔近来并未松懈练武。 “夫人近来长进不少。”徐雍启哂笑,他撩起自己小臂的衣裳,露出里面被划出血痕的胳膊给沈阁乔看,“这些你得对我负责。” 沈阁乔轻哼一声,捡起地上的峨眉刺拍了拍灰,“你自己大晚上偷袭的我才不理你呢。” - 徐雍启上山来,青碧自然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而沈阁乔前一秒刚说不理徐雍启,后一秒又让他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将油灯挪过来替他处理手臂上的划伤。 油灯摇曳的光影下,沈阁乔乌黑长发披落于肩,一双杏眼微垂看着徐雍启手臂上的伤,红唇微张。 “喂徐雍启,你大晚上……” 她的话没说完,后半句就被徐雍启吞进他漆黑深邃的眼、吞入他有力的臂膀与覆过来的唇里。 他们许久未曾见面了,木屋的木板床硬,沈阁乔被徐雍启掐着腰压在身下,在热烈的亲吻里几乎都快忘记呼吸。 “告之……”沈阁乔声线娇柔,纤细的手臂揽上徐雍启的脖子。 油灯被他们的动作打翻了,但还顽强地在地上支撑出一小片光影,在昏昏环境里,沈阁乔看见徐雍启明亮又深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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