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家的长公子同他血浓于水,恐怕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然而为了能够打消未来小叔子的顾虑,也为了彻底撇清她和山匪之间的关系,季书瑜只得答应下来。 毕竟,没有什么事能比大义灭‘夫’更具有说服力了。况且她对梅薛温确实没有感情,他又常常戏弄她,收拾一个匪寇而已,她自然无甚心理负担。 不过那玉面郎君虽然言辞关切,瞧着却好似也没安什么好心。她 断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万一事发,那伥鬼草匪要捉她当人质出去交易,她亦没什么信心能够打得赢他。 所以,还得想一个能够保全自己和庆心的万全之策。 季书瑜垂眸思索片刻,又将自己梳妆用的妆奁打开,轻轻数点着几只打着繁复花纹的金钗。 风吹树摇,院门外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她神情诧异,敛好珠钗,合上妆奁,理了理身上的裙摆,转身去到外间。 梅薛温跨进门槛,将手中长刀安置于木橛之上。 “四爷,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了?”她唇角牵起笑容,语气温柔。 梅薛温颔首,径自脱了身上的外袍,搁置于椅背上,道:“外边日头毒,回来休息片刻,晚些再接着巡后山。方才听侍从说夫人身体不适,便从前院捎带了一些消热的汤水回来给你尝尝。” 季书瑜闻言一怔,抿了抿唇,回身接过他手中的食盒,将里头的汤碗一一布于桌面。 果然都是些清热解暑的甜汤,她将几种汤水分成两份,擦净汤匙,递到梅薛温手边。 “近来外头确实格外炎热,四爷劳累多日,瞧着肤色好似黑了许多。不若这两日就别去巡山,歇息会儿吧?” 她垂下睫羽,啜饮着甜汤,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梅薛温抬眸,思忖片刻,答道:“不可。”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季书瑜也没太坚持,待二人用完了甜汤,起身收拾起碗匙。 梅薛温迈步进入里间,解了纱帐,于榻上休憩。 季书瑜自不想同他一道躺着午休,于是独自搬了一张宽大的竹椅到门边上,于阴凉的屋檐底下怡然自得的吃起果子来。 鹿鸣山中果树种类较多,且因着山间昼暖夜冷,结出的果子皆是个顶个的饱满鲜亮,色泽艳丽,每一滴汁水好似都盈满了甜蜜滋味,倒是很合她心意。 日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于地面交织出一片淡色的光影。和风吹过,带来些许融融的暖意。 她一边赏景,一边想着心事,纤指间衔起一枚红润的果实正要送到唇边,却闻耳畔忽而传来几声熟悉的啁啾之声。 她愣怔一瞬,侧首而望。 但见檐下立着一只通身灰黑、翅羽布有暗褐横斑的大鹰,它将一双金黄色的明亮眼珠瞪得极大,此刻正眼神锐利、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中的果子瞧。 见她回视,苍鹰踮着锋利的爪子,朝她蹦跳而来,同时发出几声相对柔和的响亮鸣叫。 不是上午遇到的那只邪门翠鸟。 她舒出一口长气,从盘中摸了一枚果子,轻掷到它跟前。 那苍鹰晲了眼地面,飞快地朝下一啄,轻轻松松便将其整个吞入腹中,再度抬头用一双烁目看她。 也是怪事,山中的鹰竟然会向人讨要果子吃。 侍从入到院内,见季书瑜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掷果投喂苍鹰,神情有些诡异。 “这鹰颇有灵性,可是你豢养的?”季书瑜抬头,见他驻足,不由得出声问道。 那侍从摇头,笑道:“小的哪有那本事,这鹰是四爷几年前巡山时碰着的,因为受了伤,野性可大了,见人就啄。四爷见太难驯服便给放了……不曾想今日它竟又飞回来了,啧啧,真是奇事。” 言罢,他惊叹几声,又立着瞧了一会儿,方才进屋提了食盒匆匆离开。 苍鹰填饱了肚子,似是觉得同她已然十分亲近,便扑棱着宽阔的双翅,动作轻巧的飞到竹椅把手上,倚靠着季书瑜的胳膊,懒洋洋的埋头于羽翅之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季书瑜也忍不住啧啧称奇,见盘中果子所剩无几,索性垂目专心思忖起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17章 杳霭流玉 “四弟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花枝摇曳,香踪迷离。 日光透过窗棂轻轻洒落至桌边,柔和地照亮了整个居室。 一夜好眠,季书瑜肤质愈发细腻宛如无暇白瓷,面颊红润,以手支颐坐于镜匣前梳妆。一双杏眸盈盈如秋水,透露着无边慵懒与惬意, 今日她着一身柳色织银曳地绣裙,身上未添多余珠饰,乌发如墨缎垂落铺于脊背,于光束的映照下闪烁着浅润光泽。 纤指轻抹口脂点唇,桃红与雪肤墨发作衬,三色俱是纯到极致,颇为夺人眼目,将铜镜中女子的姿容显得愈发昳丽惑人。 庆心手持琉璃嵌贝银梳,握着她的一段墨发轻轻梳理,忧心忡忡地道:“那人真的可信吗?我们当真要照他说的做?万一这事不成,那可如何是好……” “可不可信今日一试便知,眼下我们已经上了那人的船,便不好再下了。”季书瑜垂落双眸,指间挑起妆奁中的梧桐金簪,别于墨发中。 “梅三为人轻浮鲁莽,解决他倒是容易,不用担心。” 庆心低低应声,待妆成,起身送她出门去。 …… 烈日高悬,蝉鸣声不绝于耳,像是在抱怨灼日的酷热,叫的人心愈烦。 后山林荫下绿意盎然,刺眼光束被阻挡于厚厚的绿盖之外。可仍有细密碎光不断从叶簇中透入,将吹拂来的风儿都染上几分炙热。 梅三举目望天,颇为不适地拨了拨胸前的衣领,暴露出底下一片古铜色的胸肌。因着被烈阳炙烤了半日,他通身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捞出般,后背衣物呈现出一片被水渍濡湿的深色,紧贴于虬结肌肉上。 他神情烦躁,低声暗骂道:“真他娘的是个祖宗,早知道就不为那几两碎银子答应她了,这么热天还下鸡儿的山啊,老子等了半天人也没见到人影。” 胸口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然而灼热的空气却像是火舌一样,通过干涩的咽喉直直窜入胸膛中,内里闷热如同火炉。 昨日酉时,天色有些昏暗,有个瞧不清面容的侍女来到他院外传口信,道是林若央他送她下山到周边城镇逛逛,替大夫人采买些拜月节要用的东西。 谁知如今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在这儿已是等了小半天,也没见到林若前来赴约。 日头毒辣,他以手作扇,长眼微眯,盯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溪水瞧了片刻。拧着眉想了想,迈开长腿向前方走去。 天气太热,晒得他有些头昏脑涨,急需用溪水降下温。 待寻好了地方,梅三蹲坐于垂柳荫下,伸出双臂,迫不及待地于溪中掬了一捧水,径直泼至面上。 “呼——” 水花触及脸庞,又接连成银珠滚滚落下,一股清凉之感弥漫开来,汇成一股清泉流入燥渴的心间。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溪水在脸上滑过的触感,忍不住深吸一口长气。鼻间皆是空气中弥漫着溪水的清新之气,叫人心旷神怡。 流水淙淙,耳畔忽传来一道极为轻浅的脚步声。 仔细辨认,却也不像是他方才派遣出去的侍从折返回来的动静。 梅三顿住了洗面的动作,目光锐利地向声源处望去。 却见不远处一道碧色身影若携梅雪香气,正分花拂柳而来,气质清雅出尘,所过之处好似连带着周遭的热气亦削减三分。 他面露喜色,甩了甩小臂上的水珠,起身上前寒暄道:“若儿妹妹,多日不见,瞧着倒是又苗条不少……” 话音未落,笑意忽凝滞于面上。 入眼的却不是那张同他自小玩到大的林若的面容。 来人雪肤红唇,臻首娥眉,柳色轻纱摆随清风若银泉轻泻于空中,淡而出尘,缥缈若月宫仙子。 绿意下,她纯澈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浮世喧嚣,如同一池秋水悠悠然,将无边静谧与安宁都融进了那一汪秋池。 收了手中的油纸伞,季书瑜抬眸,见到的便是壮汉瞪大双目,神色怔怔的模样。 她余光仔细瞧了一番周遭,见他身边未曾跟着人,心下微安。 面上笑意若桃红初绽,温声道:“三爷日安,妾身是来替林姑娘捎话的,她今日身体抱恙,不能与您下山去了。” 耳边声音泠泠如玉击,梅三闻言恍然回神,仔细瞧了她一番,又回想起她如今已成了四弟的女人,自是可以于寨中四处走动。微微颔首,道:“原是如此,有劳弟妹告知,既然若儿去不了,那俺就先回去了,再会。” 说罢也不再多看她,迈步便要离去。 却不想下一刻衣角便被人牵住,他动作一顿,面露疑色地回首望她 。 距离靠近,鼻间那股梅雪香气变得愈发浓郁,若忽置身于一大片梅园之中。美人抬面同他对视,叫人轻易便能将那双冰雪眸一望到底。 她浅浅含笑,清澈眸中倒映出周围各种美好景致,柔声道:“方才找了许久的道,不想让三爷也跟着多等了许久,属实是妾身的不是。看三爷如今流了许多汗,妾身想起出门前屋中的侍女正好备下了凉茶,不若您赏个面子,到院中饮盏凉茶解渴,也好让妾身给您赔个不是……” 女子的温言软语如同春风拂过细柳,轻柔和煦,又像是夜幕下轻轻洒落的月光,柔和而明亮。 梅三闻言又是一顿,怔愣了许久,神色有些犹豫,像是在计较着什么。眉头紧锁,像是两座山峰挤压在一起,久久难分开。 但见美人一双杏眸中满是期许,心下受用,不由得也有些意动。 他咽了口唾沫,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干渴而变得有些微哑,迟疑道:“凉茶啊,这,方便吗……” 他虽好美色,对于兄弟的女人却是向来不敢随意乱来的。 但四弟妹也说了,只是去喝茶而已,应该没事的吧…… 季书瑜神情未有丝毫不自然,目光清澈,抬袖掩面轻笑道,“三爷不必担心,待喝完两盏凉茶,夫郎差不多也要巡山回来了,不会有人乱传闲话的。” 梅三算了算时间,事实也确实是同她说的大差不差。待二人走到老四的院子,两碗茶下肚,梅四也差不多巡完山准备回院了。 正好他眼下口渴神烦,若能痛快地饮上几盏凉茶倒也属实是件美事,便也不再思索,颔首应下,同她抱拳道:“那便多谢弟妹和四弟招待了,请弟妹带路。” 季书瑜亦是含笑,再度打开手中青伞,将两人身影一同罩在阴影当中。 “三爷请同妾身往这边走。” 她特意领着他一路往草木繁茂的地方走,尽量避开路上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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