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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陷在花园阴暗的灯影处，上半身光明，下半身被藤影笼罩，说不清的阴暗。 “我想了想，小婶这么气定神闲，一定是因为小叔没把真实情况告诉你。如果我说，小叔是为了帮唐先生，才被董事会声讨，你还会这么无动于衷吗？” 好像数道金雷从头顶劈下来，唐歆耳边一阵嗡鸣，她盯着裴矜，那张脸说不出的扭曲诡异。 他没多说，唐歆回到客厅，林叶也提起这件事。 “你爸的事董事会都传遍了，颂时一力压下去，这是他重情义，但你要懂分寸，不要事事都提醒到你头上，你才知道。” 她觉得难堪，因为除了林叶明说，其他裴家当家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可唐仲胤做的事，自己也真没别的好辩解。 “不是说晚点到，怎么还没回？你去给他打个电话。”林叶再次不耐烦地催促。 唐歆正犹豫，一道浑厚沙哑的声音插进来，“怎么了？小颂没回来？” “爸，小颂正在忙工作，马上回来……”林叶强笑，瞪唐歆一眼，“还不快去？” 两个小时，裴颂时亲口说的，她觉得他时间观念挺强，也不想催他，初始只发了信息过去，结果石沉大海。 她在花园里吹了十分钟左右的寒风，闵月和她攀谈，“是颂哥不回来吧？何必强撑呢？实话实说不就好了？还是你也怕丢人？” 她眼里赤裸裸的挑衅，唐歆看着她描摹得像花蝴蝶一样的红唇，妖媚张扬，看起来却狠毒极了。 唐歆沉下脸，“你未免多管闲事。” “闲事吗？”她猛地靠近唐歆，从侧面看，两人格外亲密无间，但只有唐歆自己知道，闵月是要刻意羞辱，“我马上要叫你小婶了，裴家也有我的一份，你觉得我这是在管闲事？” 唐歆瞳孔一缩，“你不是对裴颂时有旧情？” “是啊，”闵月巧笑倩兮，“可这也影响不了我和他站在对立面上，谁让他现在看不见我了？我这也是下下策啊。” “你简直是个疯子。”唐歆在她耳边咬牙。 她扬起下巴，“小婶还不打电话吗？太爷爷可是要生气了。” 透过一整扇玻璃窗看去，裴爷爷和林叶都面色不善地看着唐歆，后者只能僵着手举起手机，忙音响了好几声，接通的却是一道发嗲的女声。 唐歆感觉自己的耳膜颤抖了一下，即使她把声音放到最小，离得近的闵月还是听见了。 她挑衅地挑眉，“看来颂哥对小婶也没那么好啊，这么关键的日子，他居然在陪别的女人，怪不得你迟迟不敢联系他。” 唐歆脸色难看。 她当然听清楚了，那是程颐的声音。 说好了是去医院检查，这是检查到哪去了？床上吗？ 她冷下声音，喊程颐，“请程小姐帮忙把手机还给裴颂时，我有事跟他说。” “颂哥现在在洗澡，有什么事能晚点再说吗？” 唐歆还想再说，程颐已经挂掉了电话。 旁听所有声音的闵月笑得更开心，“果然，你对颂哥来说并不特殊，我开始好奇，这个女人是谁了。” 唐歆觉得她无聊，可心脏却像被针扎了，连带喉咙也觉得沙哑，她说不出话来。 闵月不屑地进了客厅，唐歆站在台阶下，有东风掠过花香，砸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她满脑子都是程颐那句话。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他没有按照约定回裴宅。 林叶也没刁难唐歆，裴爷爷却发了脾气，“是为了唐家的事不回来？还把他媳妇晾在这里？” “颂时是您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脾气倔，但懂事，一定是遇上麻烦事了，才不回来。” 为孩子辩解开脱是人之常情，唐歆不属于被重视的一方，只能被扣上拖累的脏帽子。 “唐家那件事董事会怎么处置的？要撤他的职吗？”裴爷爷忧心忡忡，连饭都吃不好了。 林叶勉力一笑，“这也说不准，小矜现在的呼声最高。” “太爷爷别担心，”裴矜放下手帕，露出一贯温文尔雅的笑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会尽力帮小叔的。” “好，好，还是小矜懂事。” 一家子虚以委蛇，看不出谁真谁假才是糊涂。 唐歆吃饭也倒胃口，静声静气一直没说话。 要离开前，又被林叶拦住，“天大地大，都没孩子的事重要。” 她似乎懒得理自己，连眼神都吝啬，唐歆也没多逗留，自己开着车回月苑。 路上经过拥挤的繁华路段，唐歆心不在焉，前面的车猛地停下，她慌张躲避，在距离对方车屁股几公分的位置险险停住。 刚要松口气，后面的车却悲剧般撞上来。 半小时后。 交警赶来处理，对方态度嚣张，拒不赔付，唐歆好言相劝，“不需要你赔，你联系保险公司，找它帮你赔付。” “我没有保险。”一米八的男人，性格倨傲，染一头黄毛，话说出来竟然不害臊？ 一辆普通大众买下来险种都齐全，他一辆法拉利没买保险？ 唐歆被气笑，“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报警了。” 男人不为所动，“随你，反正我有人。” 十分钟后，警察局门口，黄毛男人说的人来了，竟然是晚上挂掉她电话的程颐？ “唐小姐见不到颂时，就来找我弟弟的事吗？”程颐朝车内喊，“颂时，真是巧，碰见唐小姐了。” 唐歆一眼看清楚，那是裴颂时的布加迪威龙。
第43章 无可救药 他下车，整个人站在黑暗的树影下，像不近人情的魔鬼。 “你撞了人？” 他没确定前因后果，上来只问唐歆一个人，这让一晚上灌了两次气的她眼眶一酸。 她撇开脑袋，审讯的警察咳嗽一声，问裴颂时，“裴先生，程邃是您的家人？” 唐歆凝视着裴颂时，眼珠不知不觉染了血色，裴颂时也和她对视，只是那眼眸里没有温度罢了。 在他开口前，被叫做程邃的黄毛男直接开口，叫他“姐夫。” 唐歆的目光在程颐、程邃、裴颂时三个人之间游移摇晃，眼前弥漫了一层水雾，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在短暂的虚空绝望里，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人被用力扯到一边，裴颂时的手掌异常用力，像是泄愤一般，“我在问你话？” 唐歆用力甩，发现甩不脱，她仰起下巴，唇角讥诮地翘起，“是他追尾撞了我，拒不赔付，我才找到警察局来，怎么，你来了是给他们撑腰的，这叫爱屋及乌？” 话里讽刺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之前没察觉你这么牙尖嘴利？”下巴被他手掌托起，唐歆觉得自己仰着头有些难受，指甲在他手背上挠，划出几道血印子，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松手。 程颐这时候却走过来，拽住她手臂，边扯边打，“你抓伤他了！” 裴颂时一挥手钳制住她手，把人赶去一边。 程颐不可思议地看向裴颂时，后者却没看她，只是抓着唐歆的手把人弄去程邃面前。 他语气冷漠疏离，“自己惹得烂摊子自己收拾，钱打到我老婆账户上。” 这话足够在场四个人目瞪口呆。 “颂时，你说唐小姐是你老婆？”程颐追过去，手紧紧覆在裴颂时胳膊上，后者厌恶地看她一眼，嗓音凉薄，“把手拿开。” “姐夫，你不能为了那个女人对我姐发火啊。”程邃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一个大男人却一点担当都没有，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唐歆冷眼看着，被裴颂时牵住的手抗拒地挣扎，甩不脱她气得一脚踩在男ᴶˢᴳ人皮鞋上，直到他吃痛撒手。 唐歆快速拿到手包，得到警察应允后直接与他们擦身而过。 她很有骨气地没在三个人面前落泪。 但被追尾的奥迪却不知怎么瘪了轮胎，车子驶出去十来米就颠簸不已，像是动不了似的。 她下去，看见后轮胎上几块玻璃，气愤地直跺脚。 潇洒的布加迪威龙却在她的车旁停下，车窗降下，裴颂时侧目望过来，眼神清冷，“上车。” 唐歆倔强地丢了车自己走。 车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 他没开口提醒她，一辆精品豪车的速度和人的步行速度相一致，怎么可能呢？ 唐歆知道他在服软，可她忍不住鼻酸。 路过井盖，鞋跟不小心陷下去，她蹲下身摘了很久，不但没摘起来，反倒直接掰断了。 她的鞋底是羊皮的，开车穿穿不坏，可在地上磨了这么久早烂了。 最后索性两只一起脱了扔了。 赤着脚走在马路上。 这几分钟时间里，跟着她的车也停下，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惊悸地偏头看他，男人挑眉，指尖的烟被青黄的火苗点燃。 有烟雾腾空而起。 她大喊，“你疯了？！” 她太害怕裴颂时真的抽烟，他却翘起唇角望过来，“你不上来，可以试试。” 试什么？试他抽烟死在她眼前吗？ 唐歆顿住步子，低头看自己原本莹润白皙的脚趾涂上一层灰。 他的耐心比她足。 如果他死在大街上，她真的不敢想。 车门被摔得震天响。 唐歆徒手夺走他手里的烟，连带打火机一起丢了出去。 两边车窗都打开。 车子开得很快，夜晚流窜的风从车窗涌进来，那点残存的烟气很快就散了。 到月苑已经十点。 唐歆要光着脚下车，车门打开前却被人扣进副驾驶，双腿分开压在身上。 “放开！”她偏脸，脸颊苍白，他的手指抚过，她脸上就呈现厌恶的神情，可他却莫名心情愉悦，“你吃醋了？” “你不放，我叫张姨了？”男人不为所动，依旧动手动脚。 唐歆手脚并用，知道他有洁癖，脏兮兮的脚蹭在他裤腿上，果然他忍不了，掰住她手腕把人扛着丢进客厅沙发上。 一进门张姨一声惊呼，“少爷您的手……” 看见唐歆脚底黑乎乎的，更是捂住嘴，“夫人，您的脚……” 唐歆看见裴颂时甩掉身上西装，脸色更黑了。 “上去洗洗。” 他脚尖踢她一下，眼底克制不住的嫌恶。 “有人拦着你？” 唐歆反唇相讥，自己倒茶喝起来，一晚上在裴家，连口水都没正经喝，现在看见裴颂时气恼，她心情竟然有些畅快。 看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裴颂时很快上楼，再下楼浑身行头换了个遍，手上还拿着一块热毛巾。 “自己擦。” 毛巾放在茶几上，唐歆半晌没动，他有洁癖，她却没有，诚然厌恶脚上泥污，但能膈应到他，她宁肯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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