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看美人,更美三分,因少年带了点病气,额头汗涔涔的,睫毛洇湿,唇瓣也潮湿朱红。 他模样生的极俊秀,肤色洁白光滑,却因为生病,脸颊,耳朵,脖颈,手背都染上红晕,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更为诱人,叶昕看得手心发痒,直想捏捏他脸颊软肉。 她想,手感一定很舒服。 “劳烦柳哥儿禀告邱侍君和母亲大人,青萍这几日一直在房间里照顾我,从未出过门,更没偷羽璃的东西。” 南羽白莫名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他前些天得了风寒,至今依然发热头昏,已经无力分心去找寻那道目光的主人。 如今他只希望邱巧灵还忌惮他母亲几分,这几日别再来找他麻烦,“如若不信,等我病好了,我会亲自向邱侍君和母亲大人解释清楚。” 青柳知道南羽白叫他一声柳哥儿已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可他要如何向邱巧灵和南羽璃复命? “但是萍哥儿刚刚说是你指使他偷……” 南羽白闻言整个人僵了一瞬, 瞳孔骤然放大的模样在叶昕看来也可爱得紧,跟炸毛的猫咪一样,他扒在门框边儿的手指不自觉抓紧,本是粉色的指尖泛着点白。 南羽白看着趴在地上,侧脸肿的很高,浑身蹭满泥土的青萍,“你……认了吗?” 青萍低着头,不敢看南羽白,泪水哗啦啦地流。但他还是轻微地摇了摇头。 南羽白嘴唇动了动,想点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他看向青柳,又问了一遍,“青萍他认了吗?” 这回轮到青柳僵住了:“差一点。”他急忙补充道,“但是我看他的嘴型,他刚刚想说“是”,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发不出声音了。” “那就是没认,”南羽白嗓音轻柔,“劳烦柳哥儿先回吧。” 青柳忽然又道:“不如这样,我先将萍哥儿带回去向邱侍君交差,等查明真相我再将萍哥儿交还给您。这样您也可以先休息,我就不在这里打扰您了。白公子,怎么样?” 南羽白却深感绝望, 还生着病的身子轻轻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向后倒去。 ——将青萍带到邱巧灵那儿严刑拷打,到时再将人打杀,跟刚才在他院子里打杀青萍有什么区别? 青柳也并非是胆大之人,区区一个小侍,若非邱巧灵逼他,他又怎会绞尽脑汁地要带走青萍。 南羽白长而卷的睫毛如蝶翅般剧烈颤抖,美得令人心惊;他抓着门框的手指越发泛白,身子晃了晃,也像是将死的残蝶,裙摆脆弱地起舞,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认命一般道:“柳哥儿,麻烦你告诉邱侍君,我生来福薄,从未想过嫁给太女殿下,也从未喜欢过太女殿下。若是可以解除婚约,我求之不得。只求……只求邱侍君留我一条性命。” “若是可以……我只想长伴父君墓前,终生不嫁。” 看着伙夫径直将青萍押走,青柳悻悻应下,“我一定会的,谢谢白公子愿意配合我。” 他看了南羽白一眼,小心翼翼提醒道,“但是公子,您心里觉得……可能性大吗?” 南羽白紧闭的双眼睁开,眼角如同染了胭脂般鲜红,如同开到荼蘼的红牡丹,沾着眼角一点水光,艳丽逼人。 他沉默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去。 不多时,这处残破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 叶昕从繁茂的枝叶中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踱步到房门前。 一门之隔,她听到了南羽白低低的啜泣声,像小猫似的,呜呜哼哼的,又带着闷闷的声音,像是埋在被窝里哭泣。 渐渐地,好像不哭了,又变成了难受的哼哼声。 叶昕想起南羽白似乎还没病愈。 她径自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干净的裙尾染上点点灰尘。 房间里的陈设不算陈旧,却远远达不到南府嫡子应有的水准。邱巧灵该是克扣了南羽白不少好东西。 经过木桌的时候叶昕端起那盏快要燃尽的烛火。拇指上的玉扳指轻碰上烛台,发出轻轻“叮——”的一声。 春寒料峭,尤其是生病的人,想来更加怕冷。 绕过地上早已熄灭的一盆炭火,她来到南羽白的床前。一手掀开床帘,一手拿着灯烛。 烛火映照下,美人紧闭双眼,皱着眉,连睡也睡不安稳,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被子也忘了盖。 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叶昕将床帘挂好一侧,灯烛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这才撩开衣袍坐到了床边。 她不会看病,但看着南羽白红扑扑的脸,也知道不对劲。 叶昕伸出手想探一探南羽白额头的温度。 可当她的手背刚碰上额头时,南羽白忽然醒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南羽白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你......” 迎着对方水润润的眼睛,叶昕保持着探身弯腰的姿势,连手也没收回去,声音却刻意放轻了些:“你的额头很烫。” 带着凉意的玉扳指贴在发热的肌肤,南羽白后知后觉,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叶昕叹了口气,“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啊,小家伙。”
第8章 见夫郎(三) 南羽白神情呆怔,甚至算得上是傻兮兮地、征愣地看着叶昕。 他混沌疼痛的脑袋短暂地忘了男女有别的大忌,暖色的烛火下,叶昕恍若天神的俊美面容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要病死了,所以见到了要带他走的天神。 尽管这个天神,她神色冷淡,眼角狭长唇瓣淡薄,看上去有些清冷凌厉,俯视他时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罩在她的阴影里,威压感极重,他却来不及害怕,才本能地惊讶地瞪大眼睛,从额头上传来的凉意便驱散了他所有混乱情绪,舒服得他控制不住放松了自己。 耳边是关心他的话语,语气又轻又缓,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被关心的滋味。 也许...... 他眼底水雾弥漫,晕乎乎地想,也许神就是这样威严的吧。 * 看着南羽白傻兮兮地盯着自己瞧的模样,没有看见陌生人时该有的半分惊恐, 叶昕没有收回手,指骨还贴着他侧脸,动作极轻地帮他将额头被汗水浸湿的乱发顺到鬓边耳后,嗓音轻缓:“烧傻了?今日吃药没有?” 南羽白想说没有,抿紧的薄唇刚松了点,却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哽咽。 他忽的鼻尖一抽,不知是羞了还是难受了,泪珠也一颗接一颗从眼角滚落。泪水断断续续滴落到了叶昕手上,滚烫的触感让她替他整理鬓发的动作一顿,“呜……” 似乎是真哭狠了,他说话犯含糊,倒也没忘了回应她, “没、没药吃……他们、不给我抓药……” 叶昕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看着少年烧得通红的脸颊、那双努力聚焦盯着她瞧的黑亮眼珠,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南羽白—— 生病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吗。 “没药吃就哭的这么伤心?”她拭去少年眼角的泪水,却将对方眼角揉得更靡红了,“就这么喜欢吃苦?” 少年小幅度地摇脑袋,“想活……所以想吃药……” “谁不让你活?”叶昕敏锐地抓住少年那么难过的缘由。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南羽白哭的更惨了,“所有人……父君、母亲大人、邱侍君、南羽璃、青柳、青萍……还有你……” 听少年提及生父莫里,叶昕心里刚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可没等她往下问,就被少年接下去的惊天言论扰断了思绪。 “我?”叶昕眉梢一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只想过把人娶进门,又何曾想过要他死? 矮凳上的烛火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 整个房间彻底暗下来,两人的面庞也快速隐入黑暗里。 少年被吓得浑身一抖,他本就烧得稀里糊涂,见状越发信了鬼神之说:“你、你不就是要来把我带走的吗?” 叶昕:“……” 她本来没这个打算,但听南羽白这么一说,带他走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人都病成这样了,肯定是要看病吃药的。南府如今的当家人却故意克扣他的吃穿用度跟药材,长期在这个地方待着,病怎么可能会好。 叶昕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她俯下身,手臂穿过南羽白细长的天鹅颈,大手一揽,直接将人从床上揽入怀中。 软玉温香骤然入怀,少年被这么一晃,本就一坨浆糊的小脑袋给摇得更匀了,整个人越发瘫软地贴着她,眉眼也温顺地耷拉着,看上去极其乖顺。 叶昕此刻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觉得怀里的人又小又轻,一阵风就能把人给吹跑似的。 “对,我要带你走。” 少年浑身一僵,又软下去,只委屈巴巴地从喉底挤出一声,“嗯”。 叶昕这回是真好奇了,她又一次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说她不让他活,说她要带走他,却又乖乖跟她走,不喊也不叫。 小家伙真烧坏脑子了? “不知道。”少年回答得小声又果断。 但他又委屈地继续嗫嚅,“不知道你是鬼是神,是要带我去地狱还是去天上……” 叶昕征愣片刻,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促狭的笑音。 敢情是把她当做勾魂的黑白无常了。 难怪他说她不让他活了。 “小家伙。我非鬼神。” 叶昕抱着丝毫不反抗的南羽白走出房间,脚尖一点便飞身隐进了夜色之中。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我是你未来的……妻主。” * 南羽白久违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被无尽的痛意和绝望包裹着,难以挣脱。 自打他懂事开始,生父莫里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正是孩童亲近母父、牙牙学语的年纪,莫里只让身边的奶爹抱他吃奶、带他上课,连睡觉也是在小隔间跟奶爹一起睡,如果不是奶爹告诉他莫里是自己的亲爹爹,他只觉得那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五六岁的年纪,他给莫里端茶,莫里沉默地将茶打翻,任由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上,平静地看他大哭不止;他苦练绣艺给莫里做小香包,莫里当着他的面将香包扔进湖里;日日下了课去给莫里问安,也只能得到莫里身边的小侍一句“主君在礼佛,小公子且回院吧”。 他六岁生辰那日,常年不归家的母亲大人专门来到他独居的院子里,送了他好看的新衣服和首饰,他高兴地带着奶爹跑去找莫里,想跟亲爹爹一同过生辰,没想到莫里歇斯底里地将他拉进一间拉满窗帘的阴暗的佛堂里,对他又打又骂,面目狰狞地问他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到他肚子里来。 小羽白被吓坏了,又被打疼了,哇哇大哭,本能地想跑,莫里见状拿起桌上的贡品扔他,还拿烛台疯狂地追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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